第二年之始：奖学金·遗憾

新的学期从班会开始，或者说，从上一年成绩的表彰开始。

踏着一阵阵炽热的风与黄昏灿烂的夕阳，天樱宿挽着爱人的胳膊走回双筑，食指上还勾着两盒肠粉。穷绝一手挽着爱人，一手撑着黑伞，在地上灿烂的金红迁延一段长长的深灰。

“我有点好奇阿兄看到我两张证书的表情了。”天樱宿回过头，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我是真没想到我也有资格评选奖学金！”“阿樱为什么会没资格？你古圣城语两学期的分数都很高，为什么没有资格？”穷绝可不那么认为，他凑过去蹭蹭她的脖颈，“非风老师可是很开心，大概他也认为阿樱应该得这份奖学金。”“我下班学期都没很认真听课，要不是因为亡魂之战长假休息了两个七日……”她不满地嘟起嘴。鬼使神差地伸手刮了一下她，穷绝匆忙别过脸，望着地面：“阿樱考得已经很好了，一共也只有四门主课能够算奖学金，八个名额阿樱就占了两个。”刚刚缓过神来就听见爱人略显心虚的声音，她反而不那么怕了：“每一门专业核心课每个教学班只有两个名额……我现在两个，也不知道能拿几等奖学金。”

稍稍镇定下来的视线微微往边上一偏，正巧就在半空对视——两人若无其事地默契向异侧偏首。

“怎么了，难得见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那么怪。”来迎接的是皇羽锺，他从穷绝手上接过他们订的炒饭炒面，好奇问道。“没什么，”天樱宿先摆了摆手，随后扬起明媚的笑意，“锺阿兄，看看这个是什么！”变戏法似的从爱人肩上的背包中抽出两张证书递给他，天樱宿笑着望着对面的青年。“宿宿真棒。”皇羽锺看着两张足够庄重正式的证书，青铜色的眼弯起，“在那么不利的情况下还能拿到这样的成绩……”“还多亏了锺阿兄的笔记！”她抱住他，亲昵地蹭了蹭，“对了，阿兄呢？”“在楼上呢，说是去看一下课表，开始准备这一年的遗址排班。”皇羽锺拍了拍她的背，看向那边已经将碗筷布置好的青年，“穷绝，老师们是不是也很意外？”“我感觉非风老师对于阿樱拿到奖学金这件事是非常胸有成竹，至于烟雨老师……她很意外，也不知道是在因为阿樱，还是因为桃夭小姐。”穷绝没有抬头，“阿樱是圣城语一班里唯二两个获得两门奖学金的，还有一位我们都不相熟。”“那就不必管，也不知道宿宿能拿到几等奖学金。”皇羽锺摸摸她的脑袋，欢喜又遗憾，“如果宿宿只是一介普通人，奖学金的获得是一个非常大的竞争优势。我当年其实也挺遗憾。”

天樱宿竖起了耳朵，偷偷摸摸与爱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遗憾？”“嗯，我当时拿了两门的奖学金，但是最终与院级奖学金失之交臂，历史师范班有两个更厉害的人，分别拿了三门和四门，将史学的两个院级奖学金名额拿去了。”无奈地摇摇头，皇羽锺垂下眼，“不过也还好，因为我对这份奖学金并不十分在意，与我而言不过意外之喜。”“对哦，圣城语有三个班，也不知道其他几个班怎么样。”有些泄气，她趴在皇羽锺肩头，“我还以为我可以冲一冲呢。”“又不是没希望，圣城语专业素来竞争激烈，愿意来这个专业的人大部分抱着对于圣城族文化的热忱，水平相当，博学多才。”皇羽锺摸了摸她的脑袋，“宿宿与他们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蹭了蹭他权作回应，天樱宿看着他回头，长声呼唤——

“峰爻，来吃晚饭——”

“峰爻是不是没告诉你俩？”皇羽锺忽然笑了笑，他先坐下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今天没去班会。”“啊，阿兄没去？”天樱宿意外地看向传来脚步声的方向，“阿兄不打算与平民社交？”“我不知道，应该有这个打算在里面。而且今日的班会最主要还是为了表彰上一学年得到优异成绩的学生，他大概没想到这事还能与他有关。文院的表彰相对公正，而且奖学金的重头戏也在院级奖学金的奖金而非专业课的奖金上，但是经管学院，我不是很清楚。有意思的不是这个，是法学的课，峰爻有辅修专业，他考过了他们本专业学生，法学老师来找峰爻发现他没到。”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回头望去，正好与爱人无奈的目光撞上，“为了匆匆赶去，他从我这儿拿了屏障屏蔽仪。”

“我就知道你要和宿宿穷绝说。”洗净了手坐在主座，岚峰爻摇摇头，“羽锺似乎对搜集记录能够让我失态的事乐此不疲。”“也就这些时候能够在家人安然无恙的时候看到你不那么镇定从容的模样。”皇羽锺也不顾及上下级的差距，他望着他，笑着，“后来还是化风回来的，不过峰爻好像没有宿宿那么开心？”

“宿宿也拿到了？”岚峰爻抬眸望向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的妹妹。“嗯，两门哦，古圣城语和古代文学！”天樱宿欢喜地笑着，颇有些洋洋得意，“班级第一和班级第二的名次！”对面的青年点了点头，“怪不得暑假里不肯跟我说成绩，等着给我这个惊喜？”“那我可不确定。”立刻回了话锋，天樱宿低下头去对付自己盘中料汁都快吸干的肠粉，“不过，我想这应该证明，我确实比较适合古代圣城语？”“是古圣城语适合宿宿。”岚峰爻点了点头，喜怒不形于色，“能够找到自己喜爱的专业并一直与它相伴，宿宿很幸运。”

“那峰爻的奖学金是不是要到法院那边去算了？”皇羽锺侧目看向那边正在对付炒面的人。“嗯，经管学院是无缘，但是法院的兴许可以试试看，去年三门专业课，有一门……我估计应该是也就止步于此了。羽锺，我没有那个打算，你知道的，我对于学业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不挂科就够，我更看重我自身知识体系与知识覆盖面的完善。”长久的凝望让他不堪忍受，几乎是仓惶地侧目去看，他伸手摸了摸爱人，“怎么了？怎么那么难过？”

“没，没有很难过，峰爻政务繁重，学业疏忽也在所难免，只是我以为，峰爻可以弥补我在圣城的遗憾。”他摆了摆手，眼眶却已然泛红。敏锐地感知到爱人情绪的异常，他挪近了椅子，伸手将他搂入怀中：“不对，不是因为奖学金的遗憾，羽锺，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那么难过？”

天樱宿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小心翼翼地拿着筷子拌着汤汁和粉皮，不敢抬眼去看，只敢张开神力场，窥探着两位阿兄不言于外人的脆弱。

“我……没由来的想到，如果当时我再多拖延几年……是不是也能和你一起在圣城念书。”他抬手，常服的广袖如帘幕一样挡住了他的失态、脆弱与那些一个人的失落。“羽锺……”他侧目看向自己的爱人，珍之重之地将他的眼泪拂去，“我在这儿呢，如果你也在上课，我也在上课，我们可就真的焦头烂额了。你现在不是也陪着我么？”“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要落泪了。”他声音哽咽，“真是……”“我终于是把我爱人这块冰冷的青铜捂暖了些。”岚峰爻笑着，可是声音却是颤抖的，他握着他的手，环着他的肩，慢慢地柔柔地将他拥入怀中，“有爱的人在身侧，总是更容易脆弱一些，我很开心，羽锺，你全然地信着我。”“可是我以前，以前不会这样没来由的……就好像我很脆弱需要人保护那般。”努力压抑着不稳的吸气声，他的衣袖都在抖。

“因为现在羽锺可以顾及自己了，这是件好事。”岚峰爻叹了口气，“我一声不吭地离去还是给了你太大的阴影……”皇羽锺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刚睁开眼就见自己爱人的手僵在自己眼睛之前，他侧首望去。“我会将你从阴影里带出来，一点一点。”深吸了一口气，岚峰爻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后也抬起了自己的胳膊，袖摆垂落，他看向桌对面的两人，狐疑地扫过他们各做各位的不正常距离，“你们也起矛盾了？”

“什么叫也？还是说你觉得锺阿兄因为你过去的抛弃而敏感是你的拖累？”嘴说话确实比脑子转要快上许多，天樱宿咬咬牙，依旧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我和清穹可没有闹矛盾！”

胳膊上搭上一只手，被泪水涿洗的眼睛更是明亮不可直视——岚峰爻别过视线，难得慌张：“不不不，我们没有闹矛盾，我也没有生出半分嫌弃的意思——羽锺不要听宿宿挑拨离间！”放下解决了一半的肠粉，穷绝摸了摸爱人的手，随后看向那边匆忙安慰爱人的人，胸有成竹：“他应该暂时管不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