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之坚定,彼世之离散
自幻境出去之后,时候不早。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来自朋友们的惊叹和赞美,天樱宿欢喜地冲她们挥手,然后跟着自己的家人们一同回到了瑜霞。
一家六口围在餐桌边享用完丰盛的晚餐,家里飘满了喷香。
“羽锺,穷绝,阿爹阿娘找你们,今天的残局我和宿宿来收拾。”帮着端完了最后的餐盘并擦净了桌子,天樱宿一手拿着抹布一手牵着岚峰爻的袖摆跟着他一同进了厨房。“盘子有些多。”穷绝不太认可。“我会用神力的,保证不让宿宿沾冷水。”岚峰爻看着高高的三摞盘子,有些头疼,“阿娘催得紧,过去吧。”天樱宿也在他身后用力点点头:“阿兄早说了他来洗碗,我就在边上看着。”
看着他们向外走去,天樱宿踮起脚攀上岚峰爻的肩,脑袋搁在他肩头:“你真的想要偷听?阿娘在那儿呢,你就不怕她用风力场来警告我们?”“不怕,因为羽锺和穷绝不知道风力场的存在,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旁听。我用我的风力场,你攀我肩上,我们可以一起听。你下午动用过神力,来餐厅吃饭时就说来了生理期,现在还疼吗?”岚峰爻对付着碗筷,慢悠悠展开风力场。“腰好重,又酸又痛,估计今晚又睡不安稳,小肚子还痛得不厉害。”她恹恹地趴在他肩头,“我要听那边的谈话!”
“你们来了,下午会议上,宿宿和峰儿都自请前往极北冰川勘测,但是那里,据传闻,终年寒冷结冰,朔风凛冽,而且极北之地也是傷逝之战神明大战的古战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遗留,危险系数极高。我也知道他们兄妹为什么执意要去。”“极北之地的勘测任务是重云会议提出的吧,为了应对青城帝国的诘难,与此世彼世两条命运线的困扰。”皇羽锺垂下眼,“我和穷绝都因为要替他们看着军场的事务,估计也是不放心我们跟着一同去。”“但是如果,他们两位真的没能回来呢?”樨辙远看向把自己盘成一团坐在自己腿上有些烦躁敲着尾巴的徒弟,伸手摸着他的背,安抚着他难过的心情。“但是师父师母是不是忘了,如果是与神明有关,阿樱和峰爻是有优势的,阿樱身上有诗和乐的守护,峰爻身上有书的契约。此外没有流雪作为拖累和监视,他们都自由一些。”穷绝打了个哈欠,他抬起爪子挠了挠樨辙远的腿,抬起脑袋,“我支持阿樱的决定,我相信阿樱会平安回来。”“峰爻古木苍榕的钥匙我也有,万一有什么危险,他可以通过幻境躲过危险。”皇羽锺笑了笑,“所以我也相信他们会平安回来。”
“好吧,看来你们两位都支持他们的决定,连决定相伴一生的爱人都愿意相信他们会平安回来,那么我们做父母的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我会通知我的两个孩子,暑假里由他们自己安排出任务的事情吧。”苍穹瑜叹了口气,她摇摇头,“孩子们已经有了自主安排的能力,我们也应该放手了。”樨辙远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轻声道:“瑾瑜,只有我们才是会陪伴一生的伴侣。”“对了,我能知道,彼世里,你们四个孩子的结局吗?”苍穹瑜忽然问了一句。
“我们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但是也只是知道我们四人。”皇羽锺在苍穹瑜的另一边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母亲,我又想起来,我和峰爻小时候,你一手抱一个,陪着我们玩,给我们讲故事。”苍穹瑜垂下眼看向这个温润如玉的孩子,胳膊揽着他,慢慢地地拍着他的肩:“浮影知道子夜爱护你,便将她更多的注意放在了公务上——你童年里,除了峰儿,还有谁呢?”“没有旁的人了,只有峰爻。”皇羽锺垂眸摇摇头,“我的父亲虽然温柔,但是他也不懂我的心思。但母亲毕竟是不是我的阿娘……”“现在是了,我的孩子。”苍穹瑜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彼世的命运里,我死在东秦的祭坛。神明的意志将我的意志吞噬,此后,代替我,以皇羽锺的身份行走于世。峰爻与宿宿兄妹不和,峰爻以宿宿的神力天赋优于他而敌视宿宿,从来不多管她,如陌生人一般;而宿宿却依旧敬爱着峰爻,关心他的生活。宿宿在彼世之中只有父亲母亲护着,在你们都走后,她没有依靠,唯一在乎的居然是作为她恋人朝云献——在朝云献性情大变之后,宿宿就淡出了命运的视线。峰爻是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宿宿的音讯从而去问已经成为神明的朝云献,从所谓的妹夫嘴里才知道宿宿剜出了神力之源,此后缠绵病榻,归入尘烟。他还和峰爻说,以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峰爻宿宿一直敬她爱他,为了不让他对自己的兄长起疑心,舍弃了让自己变强的途径,甚至在最后舍弃了神力之源,他们兄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他辜负了妹妹——峰爻最终以歉疚和绝望自戕。彼世,他以衷霖殿作夫人,我已经成为神明的棋子。且彼世里,没有穷绝的存在。”
天樱宿忽然伸手扼住了岚峰爻的手腕,她侧目看向他,附在他耳边轻声撒娇道:“怪不得在排位赛的那会儿,你和变了个人一样对着我穷追不舍,我问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你也装聋作哑不肯告诉我——果然是彼世的阿兄取代了此世的阿兄。”岚峰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你记不记得那次我醒来,我疑惑地问你我怎么了。也就是在彼世的我取代此世的我时候,此世的我没有记忆。我现在担心你,也担心羽锺,彼世的那个我,应该都不会善待你们。所以我才要确认你和穷绝的关系,才要分裂我的魂魄给羽锺作生死与共的诺言,这样哪怕我死去,你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动荡。现在又因为有双筑一起的名义,总归你们还能限制他不让他任性而为。”天樱宿依赖地趴在他肩头,看着他手脚干净利落地用温水冲洗着盘子,“再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岚峰爻点点头,偏过脸蹭了蹭她鬓边松软的发:“我们再听听看。”
“彼世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樨辙远沉默良久,“我想关键在于神的插手,现在阵法之神的意志已经被宿宿解决,那么云神的意志,应该就在朝云献那边的无涯府了。下午宿宿和峰儿在我们这儿休息时和我们说了朝云献有打算与军场直隶联手将无涯府肃清,但是我们给出的意见是建议联手。你们呢?我想他们两位应该没有瞒你们。”
“确实是没有瞒我们,我昨晚和峰爻商量过,我们认为可以帮忙,但是宿宿不能够前往。神之烙印下在宿宿的神力之源上,哪怕印记已经被抹去,但这份烙印依旧在,我们都担心云神会认出来。”皇羽锺抬眸看向他的父母们,“母亲如何看?”“我们支持军场直隶与无涯联合,肃清无涯府,但是你们在帮忙之前,一定要无涯少府主出具书面证明是他请求你们,并且一定要联合荒川府主。这是我现在的考量。”苍穹瑜点了点头,“穷绝的意思呢?”
火光兽抬起脑袋,抬起爪子挠了挠樨辙远的手,长长的尾随性地扫着:“我不想阿樱去,但是我知道我们必须去,我可以替阿樱去。我不会给他好脸色,却也不会见死不救——现在,他还不足为惧。”
“我给他开了条件,我说等无涯少府主弄清楚‘云神降世’的流言,再来联系我阿兄——我没打算再一次面对神明,冬假里弑神对我神力之源所造成的剧痛我暂时不想再一次体验。”天樱宿散着发牵着岚峰爻的胳膊从厨房里出来,风衣的口袋里放着精致的南红雪山茶发簪,“但是他开出的无涯在他上位之后清静无为并帮助我们阻止云神对于重云改革的阻挠,我确实心动。”
穷绝见了来人,便一跃而下,灵巧地跑到她跟前,伸出爪子挠了挠她的裤腿。天樱宿蹲下身将他温柔抱入怀中,一下一下梳着他柔顺的毛毛,凑过去蹭了蹭他的毛毛:“我方才也在和阿兄说此世彼世的事,你记不记得,易说你身上也有神之烙印?”穷绝点头,抬起脑袋看向她。“我觉得神的遗志给你下神之烙印可能不是因为神对你有所求,而是因为清穹的存在打乱了神的布局,也就是说清穹的存在将彼世的命运硬生生扳到了我们此世的命运——彼世里,清穹不存在,那么在我们现在看来,哪怕是神明看来,你就是那个扰局的人。神明找你报仇,自然也会下神之烙印,至于是杀是留,想来神明不会那么愚蠢到连这个都辨不清楚,清穹以为呢?”“那也就是说我们双筑之中,只有峰爻和羽锺能够出手,对吗?那为了保险,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联合其他人,比如荒川府。是荒川府,不是荒川一支,从今日东秦少府主和大小姐以及秋亭两位小姐的反应来看,恐怕她们四人依旧对我们有偏见,或者说,有强烈的不满。”穷绝慵懒地甩着尾巴,然后唰地一下绕住了她的手腕,“这是我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