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理尔疗养院

李苒同赵长乐道别后便回到了疗养院，回到了207号病房。一路上她都在踌躇，她确实很好奇赵家人的故事，但同样，出于对他们的尊重和敬畏，她还是决定把东西带给赵千熹，既然故事是由赵家人引出的，那东西就都还得赵家人来解读。

207号病房

此时的赵千熹呆坐在床上，已经平静下来了，相比于刚的几近疯狂，或者是一开始的麻木迟钝，她现在的状态反而像是正常些。李苒走到她床边坐下，安慰了几句“怎么样？我刚刚是说到什么刺激到你了吗？怎么你突然...”。

“没有的，是我想起了一些事，也许，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吧...五年了，时间到了，可是他，他食言了（叹着气）。”不等李苒问完，赵千熹反而主动接上话了。“刚刚是我长乐姐来了吧？看你们出去了，她怎么来了呢？是长安哥安排的吗？”赵千熹思索了一下便继续问道。

这可也是把李苒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明明一开始还精神萎靡的一个人，现在像是已经全然大好了，本来还想着怎么找个切入点把东西交给她，现在好了，赵千熹自己先询问了起来，李苒也就好回应了。

“是。”李苒回道“我本来想着问她些问题的，后来还没有进入什么到深层的话题，她就接到她哥哥的电话离开了。哦对了，她离开之前还给了我这部手机，叫我带给你的。”李苒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了过去。

赵千熹看着手机，忽地红了眼眶，李苒见状，也是心里慌得一批，心想“不是，我是不是拿出来的不是时候啊？这姐们儿又咋了这是？睹物思人了？不是吧别搞啊喂，我这，这情绪刚稳定点，别又发疯啊，这架势我哪儿招架的住去啊我，这这这。”想着这些，李苒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小心地问道“这个，怎么了吗？看你情绪不太对啊。”

赵千熹擦去眼中盘旋的泪，接过手机，哽咽着说“这个，这个是我哥哥的手机，这是他，他留给我的。他，没回来...”赵千熹说着，难受地皱着眉，她知道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她不想接受，她犹豫着，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

“打开看看吧，千熹，那位叫的长乐小姐说，这里有一个人想对你说的话。”李苒的手轻轻地搭在赵千熹的肩膀上。

赵千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还是按下了开机键，她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勇气接受接下来的内容，但她也和李苒一样，一样的好奇手机里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更多的，也是她太久，太久没有听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她许是太过想念，这念想成了执着，推着她熬到今天。

手机亮起，赵千熹深呼一口气，点开了相册，里面唯一一个内容，赫然是赵顾（赵千熹的哥哥，因不是亲哥哥，所以赵千熹前期一直叫小顾哥）录下的视频，时间却是几年前了。赵千熹看到赵顾的那一刻，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不禁失声地抽泣起来。她颤抖着点开了视频，赵顾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千熹呀，哥哥在这给你说一声，对不起啊，哥哥食言了。哥哥还记着我们分开时你的样子，你不舍的眼睛，你哭闹着不肯跟他们离开，不愿意回到从前的生活，只想和哥哥同甘共苦的，只想留下来保护哥哥，那时候我是真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动着，好像我的小丫头也真的长大成人，也能顶起半边天来。可是哥哥也知道他们对我的态度，没了顾北辰的庇护，他们对我更是些鄙夷的态度，请你原谅哥哥，那时候哥哥什么都顾不得了，为了你的将来，哥哥只得以先安抚你的情绪，告诉你要先照顾好自己，先和爸爸妈妈回家去，哥哥只让你等等，等昙花开了的时候哥哥就会带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我还会带着你去云游生活，让你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你当时泪眼朦胧，只问我要等多久，我心里一颤，因为我太明白那种没有目标，没有期许地一直等下去的感觉。五年，我告诉你五年之后，还是这样一个夏天，等昙花开了的时候哥哥就会带你回来的。你相信了，被他们带上了车。房子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就像一开始一样，这好像一切都是老天因为可怜我所给我制造地一场梦，让我再临死前还能再好好的醉一场。那天哥哥倚靠在沙发上，回想着这许久以来的点点滴滴，想着那晚，我们漫步在夕阳下，你，长乐，长安，湘宸，还有顾北辰，那时候你们都陪在我身边，你在前面蹦蹦跳跳开心地对我笑，对我说要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长乐还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比你可是淑女的多，慢慢地在边围走着，白湘宸在逗着长安笑，顾北辰走在我的身旁，哪怕是落日余晖，也少了些暮色尽余声的感觉，金黄的夕阳映在我们的身上，那是家的温暖，那天，夕阳很美，月亮很亮，满天星光。是我最难忘的一天，那一天，我好像真的拥有了曾经渴望的一切，只可惜，空欢喜。你可别告诉我你这傻丫头还在怪自己啊？哈（自嘲的苦笑）哥哥只怪自己识人不清，三年的相处，细心的照顾，我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怀疑过，怀疑过他的人品，从未...后来，我想了想这一切，真的是哭了一场，可哭着哭着，又想笑，可能是笑这世道薄凉，也可能是笑自己的愚昧荒唐。那天，我终于纵身跳了下去，六楼，我本想着有始有终，我的父母无情地把我留弃在这里，那也在这里，我把自己还给他们。可上天造化，三楼的栏杆替我缓了一下，我没有死成，你长安哥他们及时赶回来救了我，当时大家都本以为我即将迎来的会是新生，结果确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医生在救治我的时候，我被检查出了骨癌，这也是那段时间我时常觉着身体不适的原因，可那时候心思全在顾北辰身上，只顾着惦念他，全然没有理会自己的变化...所有人为我做的努力，最后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想旁的啦（无奈的语气），就是一直都惦记着你，你长安哥也一直在派人打听你的消息，可一直也都没有什么结果，白湘宸的本事你也知道，他也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也就渐渐地没了什么希望，其实那天分别的时候，我就应该能想到的，那可能是永别了。傻丫头，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呢，可能哥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离开了（哽咽着），哥哥没什么别的牵挂，哥哥就怕你啊，你说你这么傻，哥哥真怕你会一直等下去，于是哥哥就录了这个视频，委托你长安哥在找到你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的交给你，不知道，他能不能替我找到你。如果可以，那你应该会收到这个视频的吧，虽然不知道要多久，可这是哥哥唯一和你道别的方法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哥哥的样子，又或者会不会被哥哥现在的样子吓到呢，害，还不如忘了，忘了也好，也少些舍不得，可是也请你原谅哥哥的自私，我是真的有太多东西，想对你托付了，又怕你呢会责怪哥哥没能和你道别...哥哥呢，向来是言出必行，只可惜，这次，再也没有机会履行对你的承诺了，傻孩子，要乖啊，别遗憾，哥哥在另一个地方守着你，念着你，佑着你，以后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收到这部手机就代表长安已经找到了你，我相信他会照顾好你，好啦，是时候，该说再见啦，或者是，永别（对着镜头留下最后一抹苦涩的笑）。”

视频结束，手机里再没有一点声音，此时赵千熹只攥着手机，身体不住地发抖，她在哭，一直在哭，当看到赵顾的脸的时候就止不住地哭，他的声音那样的温柔，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遭遇，平静的抱怨着世界的不公，但提到她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哽咽了声，他穿着病号服，面色也不似从前那样好，是那种看得出的憔悴，大概这个时候，他就已是时候不多，许是真的怕此生无以再见，怕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苦苦的等下去，等下去。他不想，也不忍，于是乎，就这样了，录下这个视频，只期盼再将来的某一天，能与赵千熹一别，也道尽了余下的嘱托罢。手机的屏熄了，相册里除了那个视频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赵顾是想她别恋回忆，想她能向前走，走向崭新的生活。

李苒看过视频的内容后，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不知自己能说什么，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很苍白，毕竟什么样的话能抵得过一个命不久矣的哥哥对自己妹妹的挂念和嘱托，又抱着遗憾而终更让人难以释怀的呢？！她看着泣不成声的赵千熹，她把手机贴在胸口，嘴里还哽咽着“我，我没有，没有哥哥了，没有哥哥了，我的小顾哥不在了...”

李苒的心情很复杂，她甚至于也想和赵千熹一起哭一场，可她还是忍住了眼泪，把赵千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此来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安慰着自己无以言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