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时,布兰卡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作梦,因为除了自言自语,她已经太久没听见别的声音。然而当意识到囚室门外钥匙清脆碰撞的真实性后,她随即条件反射般从充满尿臊昧的稻草堆上勉力支撑起上半身,心脏虽已因恐惧而急剧加速到极致,可那破碎且沾血的嘴角却反而洋溢出了不屑一顾般的冷笑——果然,是时候该来人取自己的性命了。
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狱卒曾经通过门板底部打开的小窗口为她添加过瓷壶里的水,所以她依稀记得身后的墙壁是淡绿色的,由无数细碎的大理石板粗糙堆砌而成,石缝间肆意夹杂着旺盛生长的青苔与爬山虎,然而等窗口轰然紧闭后,她就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身处这间有如地下墓窖般的囚室,她自以为眼下的处境和瞎子无异——更确切点说,应该是与死者无异。
说起来,她本不应该如此孤独地被一个人关在这里。毕竟在塔卡尔外围营地那场决定性的伏击战中,屈辱沦为班达尔军俘虏的灰狼并不止有她布兰卡一个。不知出于何等目的,大获全胜的班达尔们有意将她、洛波和灰满这三个将领与其他普通士卒分离,连带着始终昏迷不醒的老姐紫葡萄一并塞进了一辆以厚重帆布严密包裹车厢的马车,在一小队山魈的押送下向密林深处绝尘而去。
其实客观来说,就俘虏的身份而言,她所受到的待遇倒真不算差,毕竟除去解开束缚双手的粗绳以外,负责押运的山魈们非常乐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包括但不限于包扎她和另两个小伙伴身上的外伤、简单清理他们沾满泥泞的外衣或是在行径颠簸路段时放缓车速等等,甚至在她布兰卡下车方便时,负责随身监护的那只山魈还非常贴心地主动转身非礼勿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们就是向来以流氓、无赖而臭名昭著的班达尔;出于对他们尊敬的回礼,她也体面放弃了借机逃跑的打算——虽然与其说是体面,还更不如说是识时务——但她对他们的好感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说到底,他们还是隶属于她的敌对阵营,怎么着也不至于跟这些家伙搞好关系,至于押送路上跟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搭话,出发点更非主动交流感情,而是为了借机掌握对方内部更多的未知情报。
通过山魈们粗枝大叶式的口无遮拦,她也大致了解了班达尔朝堂之上的纠纷与争议——主战派与主和派始终争持不下,以金猊、金氅叔侄为首的主战派打起了为先王哈努曼报仇雪恨的旗号,扬言要向保护区全面开战;班达罗格名义上的统治者路易王虽有心阻拦,怎奈大权旁落的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够做的也唯有尽己所能起舞长袖,在不刺激本方主战派的前提下确保与保护区之间剑拔弩张的局势不再继续恶化。此次派出山魈们押送狼女王一行返回王都的命令也正是出自路易王的指示,毕竟比起主战派控制下的军队,地处后方的王都班达罗格明显更为安全,哪怕是再嚣张、再狂妄的激进分子,也总不至于敢在路易王的眼皮子底下伤害他们。一旦现有的局势得以稳定,那么对于路易王来说,接下来要考虑的就只剩下凭借人质作为本钱,进而跟保护区方面就各项利益问题讨价还价了——这个算盘打得确实够响亮,不过对于她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说到底,被当做重要人质妥善安排,也总归好过沦为横卧沙场的无名野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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