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狼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林区深处进发,才走出不过三四里地,便已多半浑身泥泞且疲惫不堪,却又不得不硬撑着继续赶路。原始森林很大,狼虽然也不少,但在大自然面前毕竟还是太过于渺小,队伍在林子里分散开战斗队列,更显首尾不相呼应。先是断后的几个弩手失去了踪影,随后是分散到左右两翼林区内负责警戒的分遣队没能按时吹响联络彼此的号角,再然后是法奥的脚意外卡进了岩缝,令布兰卡、洛波和灰满不得不返身去接应……跟在身边的狼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行进在最前面开路的,就只剩下她、除法奥以外的另一个小侍从,外加那只带路的灰公狼。
膝盖以下的部位几乎被泥浆浸泡得失去了知觉,直到先前莫名出现的脚心伤口泡烂,再度传来有如灼烧般的伤痛,她这才发觉右脚的马靴早不知陷到哪个泥坑深处了,浑然不觉的她竟一直是赤着脚走到现在的。她从泥浆中勉力抽出左脚,观望一阵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弯腰将仅剩的那只沾满污垢的靴子脱去——重度强迫症的她向来颇为偏执,与其继续如此不伦不类地尴尬下去,她倒是宁愿两只脚都不穿鞋。
跟在身边的小侍从正欲抬手接过脏兮兮的靴子,她却干脆破罐子破摔,很是浮躁地径直将鞋丢进了身后的烂泥坑,“脚脏了好洗,鞋脏了难刷,算了吧……”她像是嘱咐小侍从,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着安慰自己,同时抬眼寻顾周遭环境——夕阳完全没入西侧的树丛,黄昏很快将要过去,天色已黑,银月、晚星与深蓝色的天幕在树冠和流云间忽隐忽现;徐风过林,将泥水表面拂出几缕涟漪,更令树叶扑簌不止,远方则传来了某种不知名野兽的尖锐嚎叫。
我究竟在干些什么呀……清凉的晚风迅速冷却着她原本因浮躁而过热的大脑,她深吸一口空气,总算将冷静理性的思绪重新引入自我。梦境中的场景再美,到底也只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圆满或破灭又怎么,终究无法改变自己所身处的现实。
小时候的她任性、肆意,在父亲和兄长的心目中简直堪称是胜过洛戛、犬族等强敌的头号烦恼,年幼的小公主从不惧怕惹上任何麻烦,因为她坚信只要有父亲和兄长在,自己的生活便不可能翻天。但是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伴随着兄长覆军雪鸣而永远的过去了;她不是与生俱来的女王,甚至在不少狼看来她只不过是父兄的替代品,却并不影响她所肩负的一切责任。地位与责任始终牢固绑定,地位愈高,责任愈重,权职的扩展更使责任加重。高尚、伟大的代价便是责任,活着是一种状态,是一个过程,也是必要的责任。更何况此时此刻,她也绝不仅仅为了自己一个而活,既然伙伴们选择信任她,她便要对得起他们所有的信任,而不是像眼前这般,让所有人为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涉险于此。
“陛下,咱们差不多该往回走了吧。”小侍从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深深的喘息却难以掩饰话语间的焦虑与不安,“等天色再晚一些,恐怕就很难找再寻到归路了,而且那些班达尔估计也不大愿意跟我们一起和平共处。”
“我知道,可是……”她轻咬单薄的下唇,抬眼望向更远处的道路——名为大灰的公狼早已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仅仅留下他从灌木丛中闯出的狭窄通道。既然先前已经承诺要去救他弟弟,眼下她又该如何再开口劝说他放弃呢?这不仅是女王对部下的诺言,更是同病相怜者的彼此理解与尊重,失去至亲的心情她是知晓的,她也更不可能愿意让更多人和自己一般承受这痛苦。但是眼下,她确实已经……
“嗯,你说得对,差不多是该往回走了。”抱歉了大灰,我毕竟还是个女王,不止要为你和你弟弟负责,更要替所有深陷此地的将士们负责,希望你能理解……“传令下去,再走五分钟,若还是寻不到敌人的踪迹,就通知全军……”
“陛下,快来啊!”深密灌木的另一头忽的传来了大灰的叫喊,惊喜,却也充斥着震惊,“黑头,黑头在那里!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哥哥马上来救你……哎呀!”伴随着一阵泥水的溅落声,大灰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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