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寄给警察分局的信(三)

关于我们——也就是我和我的妻子,我们的初步交流,具体是谁先开启话题,无法明确指认。从初始阶段开始,便已是你我共同发起的对话。我曾以严肃的神情迎接她进门。然而,从那一刻起,我的态度便逐渐软化。当她还是我的未婚妻时,我就已经明确告知她,她将负责收取典当物品及支付相关费用,她对此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值得注意的是,她对此工作投入极大的热情。

关于居住情况,住房构造依旧如旧,包括两间宽敞的房屋:一间作为厅房与铺面相隔,另一间则作为起居室、卧室使用。我的家具寥寥无几,甚至不如她的姑姑家丰富。我的神龛和神灯置于铺面的厅房内,我的房间里则有我的书柜,内有数本图书、一个小型箱柜(钥匙随身携带)。此外,还有一张床、几张桌子和若干把椅子。

在她成为我的未婚妻时,我们就已经规定,包括我和她以及挖用过来的卢克丽娅的生活费用,每日不得超过一个卢布。我明确提出,在三年内必须有三万卢布的收入,才能有效储蓄。她对此并无异议,而我则主动为生活费增加了三十戈比。关于娱乐活动的预算也是如此,我曾告知她不看戏以节约开支,但后来还是提议每月看一次戏,并选择在体面的池座区域入座。我们共同前往,其中三次观赏了《幸福的追求》和《会唱歌的鸟儿》。我们静静地离去,又悄无声息地归来。为何起初我们彼此间默不作声?须知,我们起初并无争执,却也未曾交流。我忆起那时她常偷偷注视着我;当我发觉她的目光,我则选择更加沉默。的确,保持沉默的是我,而非她。她虽有一两次稍微温柔的表达,走向我并挽住我;然而这些温情也在我眼中显得是一种热情,它们迸发显得病态且歇斯底里,而我追求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幸福,以及她的敬意,因此我选择了淡然处之。我的做法是明智的:每次热情迸发之后,次日便会引发一场争吵。

由此,争吵逐渐减少,但沉默却在我们之间蔓延——她的态度,逐渐变得桀骜不驯。“反叛与独立不羁”的态势已然显现,只是她未能掌握如何恰当表达。是的,这个曾温柔的人如今愈发桀骜不驯。她在我眼中变得令人不悦,你们或许不信,但我已深有体会。有时她会难以自控,突然发泄情绪,对此,我确信无疑。哦,譬如她曾身处低微与贫困之中,如今摆脱困境后,竟开始鄙视我们的简朴生活!要知道,我们并非贫穷,而是节俭;至于床单、整洁等日常所需,无一不备。我曾以为丈夫的整洁对妻子具有吸引力。然而,她并非嫌弃贫穷本身,而是对我似乎过于吝啬的支出方式表示不满。她的神态似乎在表达:“我有着明确的目标,我正在展示我坚定的个性。”突然,她自动放弃了去戏院的爱好,其含蓄讽刺的态度愈发强烈。对此,我则选择更加缄默,保持沉默。

如何在正式场合为自己辩解呢?此处首先是一个当铺。请允许我阐述:我明白,一位女性,尤其是十六岁的少女,在男性面前并非必须全然屈服。女性缺乏独特见解的说法,对我而言,即便到了现在,仍然是一种需要被审视的观念。她在厅房内休憩,那又该如何解读呢?真理的本质是恒定的。在这一问题上,即便是穆勒本人也难以改变。而对于一个充满爱意的女性,即便面对所爱之人的恶劣行为,甚至是粗暴的态度,她也会将其神化。她为他的粗暴所找到的开脱理由,往往是他本人所无法想象的。这是心胸的宽广,而非独特的见解。仅仅因为缺乏独特见解,往往就会导致女性的境遇艰难。请指向那张桌子,但我要重申,那又意味着什么呢?在那里躺着休息真的是独特之举吗?唉——诚然!

请允许我阐述我的观点:在那时,我对她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深情。要知道,她曾频繁地扑向我,紧紧拥抱我。她对我充满爱意,更确切地说,她渴望与我相爱。确实,情况就是这样,她希望与我相爱,竭尽全力地追求这份情感。最重要的是,其中没有任何她需要寻找借口来掩饰的暴行。你们可能会称我为当铺老板,的确有许多人都这样认为。即使我是一个当铺老板又怎么样呢?要知道,一个内心深处极其宽容博大的人成为当铺老板,其中必然有其原因。各位,请允许我提出我的想法,或许在表达的时刻,某些话语会显得相当晦涩和愚蠢,我自己也会为之羞愧。这是为何呢?没有确切的原因。我们都是凡人,真理的真相有时候是我们难以承受的,至少在我这里是如此。刚才我提到“一个内心最宽容的人”,这听起来可能让人发笑,但事实确实如此。是的,这是真理,最真实的真理!在那个时期,我有权保障自己的生活,于是开设了这家当铺。你们排斥我,人们以轻蔑的沉默将我疏离,用让我一生受屈的方式回应我对你们的热情冲动。

因此,我现在有权选择隔绝于你们,借助一堵墙来隔绝与你们的联系,积攒起那三万卢布。之后,我计划在克里米亚的某处度过我的晚年。或许在南岸,或许在群山之中,或在葡萄园中,用我所积蓄的三万卢布购置一处庄园。最为重要的是远离你们所有人,但这并不意味我对你们怀有敌意。我的内心深处怀有一个理想,心中有所钟爱的女子,还有一个家庭——如果上帝赐予我家庭的话。同时,我也希望能帮助四周的庄稼人。

如今,我已将自己的这些打算自我倾诉,这自然已足够。然而,倘若我曾絮絮叨叨地将这些想法向她倾诉,那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这就是我保持高傲沉默的原因,也是我们相对无言的缘由。因为她又能理解多少呢?年仅十六岁,刚刚踏入青年时代,我的表白、我的苦难,她可能无法深刻理解。她拥有坦率、对生活的无知、青年人的信念以及对“优美心灵”的忽视。但更为重要的是,在她眼中,最重要的只是当铺。这就足够了!(但是,我难道是在当铺中为非作歹的恶棍吗?她真的看不出我的为人,我收取的非分钱财吗?)啊,世间的真理多么令人恐惧!这个迷人的、温顺的、如天仙般的女子,她是我灵魂的暴君,是折磨我的魔鬼!如果我不说出这一切,那我就等于在自我诋毁!你们认为我不爱她吗?谁又能说我心中无她呢?要知道这是一种捉弄,是命运和天道的恶作剧。现在我方才领悟到我在这个问题上犯了何种错误!究竟出现了怎样的偏差。一切均已清晰明朗,我的计划如同晴空万里一般:“坚韧不拔、孤傲自持,无需任何人的心灵慰藉,默默承受苦难。”事情确实如此,我没有说谎,千真万确!未来她会明白:这是心胸宽广的表现。虽然目前她尚无法察觉——只要有一天,她若能洞悉这一点,她会更加看重我,她将在尘埃中俯首,双手合十对我顶礼膜拜。这就是我的计划。然而在其中,我遗忘了什么,抑或是忽略了什么。有些事务我未能妥善处理。然而,已然足够,无需更多。如今我又该向谁请求宽恕呢?事情已了结,无需再提。要振作起来,你必须坚强!你必须保持孤傲!你没有错!……

好的,我要讲述真相,我要无畏地面对事实:错误在她,错误在她!……

争吵的起源是她突发的冲动,执意按照自己的意愿支付费用,将物品的价值评估过高。有两次,她甚至就此与我产生了激烈的争论。我并不同意她的做法。然而,就在此时,偶遇了上尉的寡妇。

这位孤独的老年妇女带着一件颈饰来到我们面前,这是她的亡夫赠予她的纪念品。我按照市场价格给了她三十卢布。她悲伤地诉说起自己的苦衷,并请求我们妥善保管这份珍贵的纪念。过了五天,她突然返回,提出用一只价值不足八卢布的镯子交换颈饰,我自然婉拒了她。

或许是从我妻子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什么,她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再次造访,并最终以交换的方式取回了颈饰。在得知此事之后,我平和却坚定地表达了我的观点。她坐在床沿,目光低垂,右脚尖在脚毯上轻轻点着;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微笑。

我并未提高音量,只是平静地阐述,我的钱财我做主,我有权以自己的眼光看待生活。当初邀请她进入我的家门时,我对她没有丝毫隐瞒。她的反应出乎意料,突然起身颤抖,随后竟然对我跺脚示威。她的行为如一头野兽的突发狂怒,一次无法控制的爆发。我惊愕得无言以对,从未料想到会有如此超乎寻常的举动。然而,我并未失去常态,甚至纹丝不动,依旧用先前平静的语气,直言不讳地表示:“自今日起,我不再让她参与我的事务。”她面对我放声大笑,随即离开了房间。

问题在于,她无权擅自离开这个房间。在没有我的允许下,她不得去往任何地方。当初,在她作为我的未婚妻时,我们曾有此约定。直至傍晚时分,她方才归来,我默默无言。

第二天早晨,她再次离去。第三天亦是如此。我遂关闭当铺,前往她的姑姑家。自我结婚之日起,便与她们断绝关系,双方互不往来。当我抵达时,方知她并未前往姑姑家。她们听闻我的叙述后,带着好奇与嘲笑的态度说道:“这是您自食其果。”然而,对于她们的嘲笑,我早已有所预料。我立即游说那位年纪较轻的姑姑,那位处女,承诺给予她一百卢布的报酬,先付二十五卢布。两天后,她向我透露:“此事牵涉到一位名叫叶菲莫维奇的军官,他是一位中尉,曾是您团队中的同事。”此消息令我十分震惊。在团队中,叶菲莫维奇曾给我带来不少困扰。仅一月之前,这位无耻之徒以典当为由,曾两次造访我的当铺。而后再次来访时,我记得他已经与我妻子谈笑风生。当时我走上前,慎重地提醒他与我们的关系,并严正告知他不得轻率打扰我的私人空间。然而,此事出乎我的预料,我原以为他的行为只是无理取闹。如今,姑姑意外透露她已与他有了约会,且这一切的契机是由一位名叫尤莉雅·莎姆索诺夫娜的寡妇所促成。这位寡妇曾是姑姑的旧友,亦是上校夫人。据闻,我的妻子常去拜访这位上校夫人。

细节方面,我并不想过多赘述。总之,为这次事情我共花费了三百卢布。然而,短短两天后,我们已经安排妥当:我将在隔壁房间虚掩的门后,偷听妻子与叶菲莫维奇的初次会面。就在前一天晚上,我们发生了一场虽短暂却对我影响深远的争吵。

傍晚时分,她归家后坐在床沿,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纤足在脚毯上轻轻颤动。当时,我凝视着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近一个月来,尤其是最近两周,她的性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脱胎换骨般变成了一个暴躁、无事生非的人。我不想指责她失去羞耻心,但她显然毫无规矩,刻意寻找争端。然而,在她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天生的温顺品质仍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即便她的行为已超出界限,你依然可以察觉到她原本的性格特征:她在强迫自己、驱使自己采取这样的行动,然而她自身的贞洁观念和羞耻感却让她难以克服。正因如此,她有时会越轨,表现得令人难以置信。反过来说,那些习惯于行为放荡的人,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文雅,实际上却在从事更为卑劣的行为。他们表面上装得循规蹈矩、彬彬有礼,却自以为高人一等。

“我得知您因害怕与人对决而被团队驱逐,此事是否属实?”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发问,眼中闪烁着光芒。

“确实如此,根据军官们的决定,我被要求离开团队。在此之前,我已提交了辞职信。”

“您是因为被认为胆怯怕事而被驱逐的吗?”

“是的,他们如此判定。但我拒绝决斗,并非因为畏惧生死,而是出于我对他们暴虐判决的反抗。在我并未感受到侮辱的情况下,我并不愿意发起决斗。要知道,”说到此处,我感到难以自抑,“以行动反抗这种暴行,并承担所有后果,比起任何形式的决斗,都需要更大的勇气。”

我难以克制自己,说出这番话仿佛是在为自己辩解;然而对她而言,这却成为了我所承受的新一轮屈辱。她露出恶毒的笑容。“您是否曾在接下来的三年中,如同流浪汉一般在彼得堡的街头流浪,仅仅依靠他人的施舍过活,甚至在弹子桌下过夜?”

我这次没有隐瞒,如实告知她自己时常在干草市场的维亚席姆斯基大院留宿。在离开团队后的生活中,我经历了许多屈辱和心志的沉沦,但这并非道德层面上的堕落。即使在困境中,我对自己的行为依然抱有深深的厌恶和憎恨。尽管如此,我坚信那是我意志与心智受到重创,由于所处环境的绝望导致的困境。那些艰辛的日子已然成为过去。

“哦,如今您已功成名就,荣升为社会名流,坐拥财富。”她对我如是言。

然而,我已恢复平静,洞悉她的期望——希望我对此做出自我贬低的解释。但我选择不为之。恰在此时,有人前来典当物品,门铃响起,我遂前往接待厅应对。一个小时后,她突然整装待发准备离开。在我面前停下时,她质问道:“您在婚前未曾向我提及此事,是吗?”而我没有回应,她于是离去。

在第二天,我于房间的门背后静立,聆听关于我的命运所做出的决定。此时,我的口袋中藏有一支手枪。她穿着整洁优雅,坐在桌边,面对着她,叶菲莫维奇表现得故作姿态。最终,结果与我内心的预感和设想完全一致(我在这里称赞自己),尽管我之前并未意识到会有这样的预感,也未曾做出这样的假设。现在,我要阐述的是,我是否已经清晰地表达了我的观点。结果就是这样。我聆听了一个小时的对话,仿佛身临其境地见证了一个无比正直和高尚的女性,与一位上流社会中的腐化堕落、愚蠢且灵魂肮脏的人物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舌战。我惊讶地发现这一切,这个天真无邪、温顺且沉默寡言的女性是从何处学习到这些的呢?即使是擅长编写最精致的上流社会喜剧的作家,也无法构思出一场如此精彩的戏码:充满讽刺、稚气的嘲笑以及道德对邪恶的神圣蔑视。她的言辞简短却极为深刻,她的反应迅捷且充满智慧,她的责备中蕴含着丰富的真理,同时展现出少女般的纯真无邪。她以微笑面对他关于爱情的倾诉,对他求婚的举措予以嘲笑,对他那看似笨拙的架势嗤之以鼻。由于他未能预见到会受到抗拒,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拒绝时显得手忙脚乱,一时无措。起初,我曾误以为她只是在矫揉造作地展现风情,“一位活泼且机敏的女子企图借此提升自我形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真理如同太阳般的光芒,无法让人产生任何怀疑。她涉世未深,决定赴这场约会,仅因对我抱有仇恨,一股突发且虚幻的愤怒促使她赴约。然而,待谈及核心议题时,她的双眼顿时睁大,只思如何以任何方式羞辱我。但一旦决定采取这样的行动后,她却又无法忍受其中的污秽。无论是叶菲莫维奇还是其他上层社会人士,都无法引诱这样一个纯真清白且有理想的女子,相反,她只会对他们感到可笑。真理源自于她的灵魂深处,而愤懑则引发她尖锐的嘲讽。我再次强调,最终那个小丑只能露出尴尬的神情,紧皱眉头无言以对,我担忧他出于卑劣的报复心理会继续侮辱她。在此,我要郑重陈述:聆听这场戏剧,我几乎未感惊讶,这充分证明了我具有独到的眼光。当时所遇之事,似乎与我颇为熟悉,仿佛我此行目的即为遇见此事。虽携手枪,我却并不抱有任何信念,亦无控诉之念,此确为心声!我又怎能将她想象成另一种模样呢?我为何钟爱她,又为何重视她,最终与之结为连理?啊,话虽如此,我过于相信她对我的恨意,同时我也坚信她毫无过错。当我突然推开门,打断这场戏剧时,叶菲莫维奇突然跃起,我紧握住她的手,邀请她随我离开。叶菲莫维奇迅速作出决断,放声大笑,其笑声洪亮且余音绕梁。

“哦,我并不想质疑您神圣的丈夫权威,您请便,请便!但您应知道,”他在我的背后高声呼喊,“虽为绅士,不能与您决斗。然而,看在尊夫人面上,若您愿意冒险一试……我必定奉陪……”

“您听明白了吧!”我在门槛边停住脚步,拉住她说道。

之后,我们一路静默地返回家中。我轻挽她的手前行,她并未反抗。相反,她表现出极大的惊讶,这种情绪只在回家的路上有所流露。回到家里,她坐在椅中,目光紧紧锁定我。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虽然嘴角嘲讽地上扬,但眼中却透露出一种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挑战气息。

在最初几分钟内,她似乎真的相信我会使用手枪威胁她的生命。然而,我默默地从口袋中掏出枪支,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她抬头望着我,目光在我和手枪之间徘徊。(请注意,她对这支手枪非常熟悉。在我经营当铺之初,就购置了这支手枪并装好了弹药。我在此决定不养大狗,也不雇佣带有安保隐患的仆从。来访者到访时,由厨娘接待。然而,作为这一行业的从业者,我深知必须为自卫做好准备,因此我准备了这支已装好弹药的手枪。在她初来乍到的日子里,她对这支手枪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详细询问了关于枪支的各种问题。我细致地为她解读了枪支的结构,并说服她尝试了一次瞄准射击。请留意这些细节。)

随后,我脱下外衣,躺到床上,对她的惊恐目光并未给予太多关注。我极度疲惫,时间已接近晚上十一点。她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她吹灭了蜡烛,并未脱衣,而是在靠墙的长沙发上躺下休息。这是她第一次与我分床而睡,这一点也请留意。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