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真长啊,街边的树还和之前一样叶茂根深,只是行人却已寥寥。乱世的苦,凤鸣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顾不上再看旁边的景,只身背着武行的单刀,拼了命地跑。身上还是练功服,水衣水裤被风灌得犹如灯笼。风刮过他的耳朵,呼呼的让他听不见别的声音,除了风就是怦怦的心跳声。
从长安街拐到锦堂胡同要三里地,凤鸣就这么跑着,他越跑越快,早忘了师父交代的“行动有序,缓急有度”,这不是戏台,戏是假的,事儿可是真的。他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来二师兄“投敌”(他不愿意往“汉奸”上想)之后就被池田大佐赏了个宅院,就在锦堂胡同第九槐。据说门口还有个朱漆大匾,写着“盖府”。
盖府,盖云天,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给二师兄起了个欺师灭祖的艺名!
他越跑火越大,心越焦,他回手从腰那儿摸了摸裹在黑布条子里的单刀,定了定心。他必须给二师兄扯回去,二师兄被师父打死他也陪着。但,但汉奸,汉奸不行,他不许二师兄背上这么个名声。
锦堂胡同凤鸣认识,是个大胡同,前清五大名伶里三位老板都住锦堂胡同,师父带他来认过门。他问师父:“咱们咋不住锦堂胡同?”师父拿烟袋锅子敲他脑袋,说:“这是前辈先生们住的地方,咱哪有这造化!”其实当时师父已经是“一出挑三关”唱红北平天津的大武生了,“叫云天”的艺名也早就叫响,可他都不敢搬到锦堂胡同。没想到,二师兄先搬来了,还搬得这么……这么的不体面。
凤鸣双手按着膝盖,在胡同口喘着粗气,此时正是正午,京城业已入夏,他的后背被汗水浸得精湿,水衣子整个贴在上面,显出一片沟壑逶迤。他快速抬眼辨别着每户大院的牌匾,胡同很长,他到了尽头也没看到“盖府”的匾额。汗水把他的眼睛杀得生疼,他也顾不上拿袖子抹,使劲挤着眼睛往回跑。重新回到胡同口,他一棵一棵数着门口的大槐树,一、二、三、四……直到第九棵。
他抬眼看这院门,朱红的大门前两个战鼓形状的圆门墩,门上无匾,却赫然露出了四个六棱形的大门楣。他知道这院子之前定然住的是京官武将了,想起二师兄最爱演忠良大将,这府邸倒是合了他的性子,可偏偏是靠着池田大佐。一定是池田那坏蛋逼的师兄,他恨得牙根痒痒。三步并作两步,凤鸣一个高箭步就蹿上了台阶,他攥着拳头狠狠地擂着大门,传出咣咣的闷响。
“谁在这儿报丧呢!”一声高喝从门里传出,然后吱嘎一声,门开了个一人宽的缝,一个满嘴连毛胡子膀大腰圆的大汉蹾在那缝隙里。
“我找二师——盖云天。”凤鸣的气势被这虎背熊腰的男人给压下去了,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
“你是哪根葱,找盖老板干啥?”这男人不耐烦地蹙着眉,五官直挤到一处了。
“你管不着,把他叫出来!”凤鸣一见碰对门了,也顾不上害怕这男人了,高声叫着。
“滚边上去,这哪儿轮得上你叫嚣,小心爷们给你松快松快筋骨!”男人说完竟然把门顶开个更大的缝,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凤鸣一边跳着脚往里面看,一边亮出嗓子用上了丹田气:“盖云天,你个欺师灭祖的,你给我滚出来!”
大汉一听这话伸手就拽住了凤鸣的后脖领子,凤鸣的脚瞬间离了地,他急了,一边大喊一边在空中对大汉拳打脚踢。
“胡子,把他放下吧,我认得他。”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高瘦的身影出现在了男人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凤鸣。
凤鸣一见来人,瞬间就红了眼,他咬着牙憋回去,瞪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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