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4-1)

我是“虚”。

　　这并非一个名字，更像是一种状态描述，一种存在方式的定义。

　　我存在于一片无垠且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的黑暗之中，这里没有光，也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物质，只有如同稀薄雾气般的能量，以及无数沉浮其中，已然失去温度与形态的意识余烬。

　　这里是幽冥，是万物终结后回归的寂静之海，而我，是这片死寂海洋的看守者和容器，或者，仅仅是一个与之共生的沉默的坐标。

　　我不清楚。

　　我的记忆，如同这片黑暗本身，浩瀚、古老，却缺乏焦点，模糊得如同年代久远的壁画。

　　然而在这寡淡而破碎的记忆残片中，偶尔会闪过一些较为清晰的片段，暗示我的来处。

　　我似乎曾经曾是一个王，一个名叫奥西里斯的国王。

　　记忆中的景象，如同透过沾满雨水的玻璃观看，一切都是扭曲而模糊的。

　　我记得一片金黄的土地，炽热的阳光，以及一座由巨大石块砌成的轮廓朦胧的宫殿，我的统治据说是贤明而温和的。

　　但这份“贤明”，并非源于我有多么超凡的智慧或洞察力，而是因为…… 我看不清。

　　从我有记忆起，我的视线和思维所能触及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无法驱散的浓雾之中，我能看到事物的轮廓，能感知到大致的光影和动静，但细节是缺失的，色彩是黯淡的，声音是沉闷而遥远的。

　　臣民的脸庞、法典的字迹、甚至是我自己的双手，在我的感知中都只是模糊的剪影。

　　这种与生俱来的“隔阂感”，使我无法对具体的人和事产生过于强烈的情感波动，愤怒、狂喜、深爱、痛恨…… 这些激烈的情感，于我而言如同隔岸观火，能感受到其存在，却无法被其灼伤。

　　因此我的决策，往往显得异常冷静和抽离。

　　我依赖我的弟弟赛特，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我所看不到的一切。

　　他向我描述边境的纷争、谷物的长势、臣子的忠诚与背叛，我听取他的建议，颁布法令。

　　王国在我的“统治”下，倒也还算平稳。那段作为奥西里斯的岁月，在我的记忆里，就像一段漫长而平静的梦境，没有太多波澜，也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

　　直到那个夜晚。

　　一场盛大的宫廷晚宴，记忆中只有晃动而模糊的人影，喧嚣但失真的乐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甜腻的酒香气味。

　　我坐在王座上，如同一个局外人，看着眼前这片模糊的热闹。

　　有侍从端来酒杯。

　　我记得他的动作似乎有些迟疑，身影的轮廓微微颤抖。

　　但在我那被迷雾笼罩的视野里，这点异常与周围其他晃动的影子并无本质区别。

　　我并未在意，接过酒杯，像往常一样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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