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清香和淡淡的药味。谢渊濯站在“济世堂”古朴的招牌下,脚步竟有千斤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近乎撕裂般的复杂情绪,终是抬步迈过了那道门槛。
药房内光线略显昏暗,却整洁有序,一排排药柜散发着混合的草木气息。此刻并无其他病人,显得十分安静。
柜台后,一个穿着浅杏色布裙的少女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尖,费力地够着上层药柜里的小抽屉,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药材的名字比对。那熟悉的、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让谢渊濯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是阿梨。
活的,会动的,有着温热呼吸的阿梨。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少女猛地回过头来。阳光恰好从窗棂缝隙透入,照亮了她略显惊慌却清澈明亮的眼睛,如同浸在水中的黑琉璃。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额角。
看到有客人,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材,脸上绽开一个略带腼腆却十分真诚的笑容,声音清脆得像初春的雀鸟:
“这位公子,您是瞧病还是抓药?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目光落在谢渊濯脸上时,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实则料子极贵的墨色常服,腰束玉带,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俊美。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如同寒潭,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朴素药房格格不入的矜贵与……一种让她心跳莫名加速的沉郁魅力。
谢梨只觉得脸颊“唰”地一下就热了起来,血液仿佛都在微微嗡鸣。她长在江南小城,见过最出众的男子便是温润如玉的沈先生,可眼前这位公子……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强烈冲击力的好看,让她一时间有些目眩神迷,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对视,心跳如擂鼓,声若蚊蚋地补充道:“公子……若、若是不适,可请先生为您诊脉……”
谢渊濯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初见的惊艳,那瞬间的失神,那纯然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少女羞涩……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痛苦的涟漪。
他的阿梨,在对他脸红。是因为他这张皮囊吗?这一世,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她竟会因一个陌生男子的容貌而露出这般情态?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机会?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苦涩淹没。因为他随即看到了阿梨身后药柜旁,那道闻声抬起的、温和关切的目光——沈澂。
看,他依旧在。守护着她的安宁。
而阿梨方才提到“先生”时,语气里的依赖和熟稔,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谢渊濯的心像是被泡在黄连水里,又涩又胀。所有的激动和妄念,在见到沈澂的瞬间,都化作了可笑的自以为是。他怎么会以为,重来一世,事情就会有所不同?阿梨对沈澂的亲近,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日积月累的温情,岂是他这个突兀出现的“陌生人”凭一张脸就能撼动的?
他方才竟还可悲地以为,阿梨的羞涩是对他生出的、全新的好感。
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她或许只是单纯地被陌生男子的好样貌惊了一下,如同看到一幅好看的画,转头便会忘记。而真正能牵动她心绪的,始终是那个陪在她身边的沈澂。
想通了这一点,谢渊濯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席卷而来。他站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最终只化作沙哑低沉的两个字:“……无事。”
他近乎狼狈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阿梨那让他心碎又沉迷的容颜,也不敢去迎接沈澂那温和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他转身,假装浏览着墙上的医理图谱,背脊僵硬如铁。
药房里的空气,因他的到来和沉默,而显得有些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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