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在帐内踱来踱去,兽皮靴踩在铺着狼皮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空荡的容器上。方才汉女的话还在耳边打转——“我们的孩子,既不是汉人也不是匈奴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重锤,砸得他心头发颤,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真的疯了。他以为汉女是嫌他是胡人,嫌他的种卑贱,所以才偷偷吃了蓇蓉,却没想过她的顾虑比他深远得多。她不是不爱,是太怕孩子生下来,既融不进中原的青砖黛瓦,又挤不进草原的毡帐群落,成了两头不靠的孤魂;不是故意忤逆,是想护着他们未来的骨肉,怕那孩子要遭的罪,比她这穿越而来的孤女还多。
可他呢?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掐她手腕,指印现在还紫着;骂她“贱妇”,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碴子;甚至把她甩在地上,让她后腰撞在榻角,疼得她蜷缩成一团——他像个没脑子的莽夫,被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占有欲冲昏了头。
“该死!”冒顿一拳砸在帐柱上,松木柱应声闷响,指节瞬间泛白,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从未如此后悔过——后悔自己的冲动像头失控的野猪,后悔没等她把话说完就红了眼,更后悔让她那双总是亮着光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对他的怕。
明天就是头宴,是他的生辰,也是匈奴最隆重的日子。他本想让她穿那件他让人缝的红狐皮袄,陪在他身边接受各部朝拜,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汉女是他冒顿唯一想宠的女人。可现在,她却被他气走了,连件厚衣服都没带。
冒顿不再犹豫,抓起搭在榻边的黑色兽皮袄——那是他最厚的一件,领口镶着白狐毛——大步冲出帐外。雪已经停了,夜空里挂着几颗疏星,冷得像碎冰。营地的篝火大多灭了,只剩下零星几处还亮着微光,是守夜的士卒在添柴。
他沿着斡难河的方向走,那是她以前生气时爱去的地方。没走多远,就看见暗处蹲着一个身影,像团被人丢弃的旧棉絮。
那是汉女。她披散着头发,墨色的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月白色丝绸小衣,料子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肌肤。她蹲在燃尽的火堆旁,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像株被冻坏的芦苇。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舞,露出的脖颈泛着不正常的红,连耳尖都冻得发紫,显然是冻坏了。
冒顿的心猛地一揪,疼得他呼吸一滞。他认识的小母狼,从来都是彪悍的、泼辣的,哪怕后背中了箭,也只会咬着牙骂“臊汉子你再动我试试”,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像只被抛弃的小猫,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悄悄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他的胸膛滚烫,带着常年征战留下的腥膻味,混着兽皮袄的暖意,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手臂圈住她腰时,才发现她瘦得硌手,比刚到草原时还轻。
“刚才是我不对。”冒顿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我不该不听你解释,不该骂你,更不该对你动粗。回帐里吧,外面冷,我让厨娘给你煮碗热汤,给你暖身子。”
汉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抹了把眼泪,手背蹭得脸颊发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絮:“冒顿,不是所有道歉都有用的。我现在看见你就烦,甚至想换个男人试试——就找个不会掐我、不会骂我、不会把我当物件的,你要是不答应,就趁早杀了我,省得我看着你闹心。”
“你说什么?”
冒顿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在血管里冻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要换个男人?还是在他放低身段来哄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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