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竹屋总算收拾出模样,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缝筛进来,在青砖地上洒下细碎的银斑,像撒了一把碎星子。我刚把装着黄金的红木匣子塞进床底——那匣子底下还垫了层干草,免得受潮生霉——就听见院门外传来马车轱辘的“咕噜”声,压过了夜虫的低鸣。掀帘一看,陈平的车夫正牵着马站在门口,马鼻子里喷着白气,而陈平自己却折了回来,月白色的直裾沾了些夜露,下摆湿漉漉的,脸色比白天在刘敬府上时沉了不少,眉宇间还凝着股化不开的愁云,像蒙了层灰。
“小娘子,借一步说话。”他没进门,只站在院中的桃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玉带扣上的玉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赶紧把他让进屋里,倒了杯刚晾好的凉茶递过去。他接过杯子,仰头喝了大半,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人听去:“你那日在刘敬府上说的和亲之策,道理是没错,但你对朝堂上的人,也太没戒心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茶水晃出几滴在手上,凉丝丝的。就听他接着说:“那刘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满肚子都是算计,你以为他真的佩服你?今天你说的那些话,他转头就会原封不动禀给皇上,连一个字都不会漏。这和亲的事要是成了,功劳全是他‘深谋远虑’;要是不成,或是惹了匈奴不满,他定会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说你‘一介女子妄议朝政,误了国家大事’。”
这话跟一盆冷水似的,把我白天吃席的热乎劲儿全浇没了。我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可不是嘛!我咋就忘了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跟刘敬那老狐狸掏心窝子呢?这和亲的祸根,怕是从那会儿就埋下了。
见我一脸悔意,陈平也没再多说,起身就准备走。可刚走到院门口,又停住脚,转头冲我道:“你在这儿安心住着,别瞎跑。宫里要是有啥动静,我会让人来给你递消息。”我赶紧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语气里满是感激:“陈大人,多谢你屡次帮我,我都没啥能报答你的……”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指尖碰了碰我的袖口,声音轻得像夜风:“你只需记住,在陛下跟前,少说话,多装傻,比啥都强。”说完,大步流星地钻进了马车,车帘落下时,还特意叮嘱车夫“慢些走,别惊着院里的桃树”。
那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竹床有点硬,硌得我后背发疼,脑子里却跟过走马灯似的——一会儿琢磨刘邦会不会突然找我问话,一会儿又想刘敬会不会在背后搞鬼。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啥好怕的:和亲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宫里有的是宫女,漂亮的、识字的一抓一大把,刘邦再抠门,也不至于让我一个没名没分的庶民去当“公主”吧?这么一想,才算松了口气,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还梦见我种的青菜冒出了新芽,嫩生生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日子倒也清闲自在。我在屋前的空地上开了片小菜地,翻土的时候还特意捡了些碎竹片当篱笆,歪歪扭扭的,却也像个样子。种了青菜、萝卜,还有几棵辣椒——这可是我从穿越时带的背包里翻出来的种子,想着到了匈奴也能解解馋,毕竟那边的吃食怕是寡淡得很。每天清晨起来浇水施肥,看着小苗一点点长高,嫩叶子在风里晃,忙得不亦乐乎。闲下来的时候,就扛着鱼竿去附近的湖边钓鱼,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钓上两条肥美的鲫鱼,炖一锅奶白的鱼汤,就着刚蒸好的麦饼,喝着暖洋洋的,连身上的疲惫都散了。日子一长,我都快把宫里的事、刘邦和刘敬那俩老狐狸,全忘到后脑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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