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鳞滩的沙粒还带着夜露的凉,沈清沅的靴底碾过一片焦黑的木屑——是从圆帽礁飘来的船板残片,上面还粘着半块烧熔的铜片,形状像极了陈景明那支铜哨的哨口。周明远带着官差在无名岛搜查军火库的间隙,她执意要回这片滩涂,林深拗不过,只能拄着临时削的木杖跟在后面,绷带渗出的血在沙地上拖出断续的红痕。
“这里的沙子不对劲。”林深突然停住脚,弯腰抓起一把沙,指缝间漏下的沙粒里混着些银灰色的粉末,“是火药灰,但不是我们炸船用的黑火药——这是‘烟硝’,遇水会结晶体。”他把沙粒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里面掺了硫磺,是用来制造信号弹的。”
沈清沅的心猛地一沉。陈景明的账本里只字未提信号弹,张万利私造军火已是死罪,何必再多此一举造信号弹?除非……他在等什么人接应。
两人沿着火药灰的痕迹往红树林深处走,腐叶下的泥土渐渐变得坚硬,像被人反复踩踏过。林深用木杖拨开一丛半枯的红树气根,露出来的泥地上赫然有个方形的压痕,边缘还留着铁箍的印记——是木箱的形状,大小正好能装下信号弹。
“至少有十箱。”林深量了量压痕的长宽,“而且是最近才运走的,泥土的湿度还没完全恢复。”他突然指向气根缠绕的树干,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刻痕,不是刀疤脸那帮人的粗劣手法,而是用细刃工具刻的,纹路极浅,像某种暗语。
沈清沅凑近看,刻痕是三个交叉的圆圈,中间点着个黑点,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这个图案她在哪里见过——陈景明那本《航船日志》的封底,就贴着张一模一样的藏书票,当时只当是装饰,现在想来,恐怕是某个组织的标记。
“周县丞!”林深突然扬声呼喊,声音在红树林里撞出回声。周明远带着两个官差快步赶来,看到地上的压痕和树干的刻痕,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三眼会’的记号。”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小本,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同样的图案,“上个月沿海各州府联合通缉的海盗团伙,专做军火走私的勾当,没想到张万利跟他们勾搭上了。”
沈清沅的目光落在周明远小本的纸页边缘,那里有个极淡的墨点,形状和陈景明账本上被烧焦的墨团惊人地相似。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半块玉佩——陈景明父亲留下的“忠”字佩,拼合处的裂痕里似乎卡着点什么,硌得掌心生疼。
“信号弹是用来给三眼会指路的。”周明远用靴底蹭了蹭刻痕,“张万利的主力船被炸沉,他们肯定以为交易黄了,说不定就在附近海域徘徊。”他转向沈清沅,“账本里有没有记载交易时间?”
“只有个日期,四月初三。”沈清沅报出日子,眼角的余光瞥见林深突然僵了一下——今天正是四月初三。
林深的反应没能逃过周明远的眼睛:“林小哥知道些什么?”
“我在‘破浪号’的船舱里,见过张万利的贴身日历。”林深的声音有些发紧,“四月初三那页被圈了红圈,旁边写着‘月上中梢,礁鸣三声’。”
“是圆帽礁的暗礁!”沈清沅脱口而出,“那里的礁石在涨潮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吹哨子,初三的月出时间是亥时,正好是‘月上中梢’!”
周明远当机立断:“留两个人守无名岛,其他人跟我去圆帽礁!”他转身时,腰间的佩刀晃了一下,刀鞘上的铜环撞击声让沈清沅突然想起什么——账房先生临死前指向海面的动作,当时以为是指圆帽礁,现在想来,他指的是周明远腰间的刀鞘!那刀鞘的铜环样式,和张万利书房里挂着的那把装饰刀一模一样!
“等等。”沈清沅突然按住周明远的胳膊,指尖故意划过刀鞘的铜环,“周大人的佩刀真别致,这铜环上的缠枝纹,倒像是……”她顿了顿,盯着周明远的眼睛,“像是张万利书房里那把刀的样式。”
周明远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了:“沈小姐看错了,这是家父留下的旧物,比张万利那暴发户的刀年头久多了。”他拍开沈清沅的手,“再不走就赶不上月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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