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3-1)

冰冷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洁白的洗手池中。他双手撑在池边，指节用力到泛白，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不休的恶心感。

镜中的男人，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空洞得吓人，仿佛一具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

“正常”。

他必须维持“正常”。

他直起身，用纸巾缓慢而仔细地擦干脸上的每一滴水迹，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精密操作。调整了一下领带，确保它处于绝对对称的位置。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阵突如其来的反胃强行压回身体深处，重新给自己戴上了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

他走出洗手间，无视了桌上那份只动了一口的午餐，坐回电脑前。

屏幕右下角，一个新闻推送的弹窗突然跳了出来。

【跟进报道】白氏集团董事长已脱离生命危险，病情趋于稳定，但其长期缺席或引发集团高层动荡……】

白鸟的目光扫过标题，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新闻。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关闭了弹窗，动作流畅，没有半分迟疑。

然后，他点开了内部通讯软件。

“李助理，”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平稳得听不出任何异样，“通知下去，原定下午三点的会议提前到两点十分。另外，将上个季度的所有财务明细报表和市场分析报告，全部发到我邮箱。”

“所、所有？”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愕，“白总，那些报表加起来有几十个G，而且有些是原始底稿……”

“所有。”白鸟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需要核对一些数据。下班前我要看到。”

“……好的，白总。”助理不敢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白鸟仿佛一头陷入工作狂热的困兽。他疯狂地处理着邮件，审阅着那些堆积如山、甚至并非急需的文件。他苛求每一个数据的准确性，挑剔着每一份报告的行文格式，甚至对PPT里一个像素的错位都无法容忍。

他不是在处理工作，他是在吞噬工作。

试图用无穷无尽的事务、用绝对理性的数字和逻辑，来填满内心那个巨大的、令人恐慌的空洞。每一个被完成的任务，都像是一铲泥土，被他急切地填入那片虚无的深渊，却丝毫不见其被填满。

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在减少，待办清单上的项目在被一条条划去。

但他内心的那片死寂，却愈发深沉。

期间，医院的电话又打来了一次，通知他父亲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他听着，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我会安排护工”，便挂断了电话，目光甚至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仿佛那只是一个需要处理的流程节点。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色。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单调、急促，仿佛某种倒计时。

终于，当最后一份文件被审阅完毕，邮箱界面罕见地出现了“收件箱（0）”的字样时——

他停了下来。

光遇枭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