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归离（53） (2-1)

“后来呢？”

　　赵婉儿见朱厌停了下来，追问他：“离仑真的忍心杀你？”

　　朱厌摇了摇头，想起那时离仑决绝的身影，仍然忍不住眼眶渐红。

　　赵婉儿心念一动，突然明白了：“他不是要杀你，是在跟你赌命。他用自己的命把你留住，不允许你死。”

　　没有任何生物不畏生、不惧死，何况只是为了别人而死。

　　但是离仑会为了朱厌，强渡他的戾气，引自己本源之力，辅以山神星辰大阵镇压。

　　他要朱厌活下去，哪怕是献祭自己。

　　等到离仑本源之力用尽，也是离仑死亡之时。

　　第一朵雪花刮破朱厌的脸时，朱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瞳孔也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离仑不气不恼，红色戾气在法阵中不断肆虐，几位山神施法支撑。

　　“听我说，朱厌，我不后悔把你从昆仑带走。”离仑双臂紧紧搂住了朱厌的腰身，靠近他的脖颈，“……来做选择吧。”

　　“与我同眠，还是让我和你一起活下去。”离仑大声笑了起来，“来啃噬我的血肉吧，让我身上的戾气成为你重生的第一缕戾气。”

　　离仑只是在诱惑戾气求生，但他献上了他的所有。

　　早在昆仑山之时，所有妖都惧怕、厌恶朱厌之时，他就已经对朱厌承诺过了。

　　我离仑以天指誓，将永生永世对朱厌好。

　　没有妖愿意与朱厌好，他就来当朱厌的朋友。朱厌没有归处，他就来当朱厌的归处。此生此世，离仑愿意与朱厌纠缠不休。

　　所以不要怕，啃噬我的血肉吧。

　　就算沦为极恶，就算将天地间戾气全部吞入腹中，也不要惧怕你自己。

　　朱厌，天生就注定是世间最强的容器，这是天道，无可逆转。

　　无形的镣铐自出生早将朱厌的五脏六腑牢牢锁上，灵魂在千百次挣扎中烙印越深越明彻，一切挣扎都不过是越深的罪与罚罢了。

　　离仑终究等到脖颈之间剧痛来袭，整个世间都笼罩在血月之下，海面的平静被打破，瞬间倾覆，大浪滔天。

　　他仰躺在地，看见周边山脉的戾气全部被抽离土地，不断往朱厌身上聚拢，天边一片烈火红海，整个天地都恍惚间只剩下血色燎尽。

　　朱厌这段时日亏空得太厉害，一咬下去便一发不可收拾。

　　几百年没有吸食的戾气想要盈满，直至要把昆仑山几百里乃至大荒的海所有戾气清空才将作罢。

　　没事的。

　　直至此刻，离仑仍然死死地抱住朱厌。

　　他时常觉得朱厌像是缀满宝石的羽毛，如果不能珍重收藏，小心照料，时时看顾，朱厌就会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飞走了。

　　所以他攥紧掌心，即便此时意志都已逐渐消亡，也不愿放开他。

　　朱厌听不见离仑的声音，但是他的心魂在流着泪。

　　他像是被抽离了身体，被高高束在躯壳之上，他知道自己不可抑制地在吸食离仑的生命、吸食这片山海所有的戾气，然后他将重生。他也知道，吸食戾气的他，就是他的本相。

　　他厌恶着并渴求着戾气，他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只要给他一点……

　　哪怕一点……

　　他就变成了只知道吞噬的动物，一个没有心魂没有思想的、只贪图快乐的恶鬼。

　　这个世间，还有神明存在吗？

　　明明在万年之前，他们都存在的。

　　在世间最高最高的地方，站着众人跪拜的神明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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