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1)

将军府竹心苑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的光斑。墨菲儿正对着一盆清水整理衣襟，水纹里倒映的女子眉宇间少了几分以往的锐利阴郁，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宁和。复仇的烈焰燃尽后，留下的灰烬里，她小心翼翼地护着一点新生的、关于安稳的希冀。

府内管事嬷嬷轻步走来，面上带着些许为难：“姑娘，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凌嘉，说是您幼时的玩伴。”

凌嘉？

墨菲儿动作一顿，水中倒影微微晃动。那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遥远而模糊的涟漪。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鼻涕邋遢却眼神亮晶晶的男孩……他竟然还活着？还找到了这里？

一丝久违的暖意尚未升起，便被下意识的警惕压下。她如今身份敏感，任何与过去的牵连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对飒克。

“请他……”她迟疑着，本想回绝，但终究狠不下心肠，“请他去偏厅稍候吧。”

---

偏厅里，凌嘉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皮肤粗糙黝黑，身形壮实了不少，穿着边境地区常见的粗布衣裳，眼神虽仍带着几分旧时的熟悉，更多的却是被生活磨砺出的焦虑和急切。

“菲儿！真的是你！”一见墨菲儿进来，凌嘉猛地站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打听了很久才……才知道你在这里！太好了！你还活着！”

故人重逢，墨菲儿心中亦不免酸涩，请他坐下：“凌嘉，好久不见。你……你怎么会找到帝都来？”

寒暄不过几句，凌嘉脸上的激动便迅速被沉重的忧色取代。他搓着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近乎绝望的恳求：“菲儿，我这次来，是……是走投无路了！蛮人又南下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残！我们的村子……好几个村子都被烧了！男人们被杀，女人和孩子被掳走……那是地狱！”

他眼中布满血丝，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们组织了些人手抵抗，可那是螳臂当车！我们需要军队！需要真正的将军带领！菲儿，我听说……你现在在第一将军府……你能不能……能不能求求飒克将军？求他发兵救救我们！只有他能挡住那些蛮人！”

墨菲儿的脸色微微发白。蛮人……那些记忆深处的噩梦再次被唤醒，夹杂着母亲惨死的画面。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然而，另一个念头更清晰地浮现出来——飒克。他是帝国第一将军，每一步举动都牵扯无数目光和利益。边境冲突错综复杂，蛮族凶悍，朝廷派系倾轧，贸然出兵，胜败难料，一旦失利，或者即便胜了却触动某些人的利益，等待飒克的绝不只是军功。

她刚从那血海深仇里挣脱出来，刚触碰到一点点平凡的微光，刚与那个男人彼此表明心迹……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她的故土，踏入那片巨大的、充满未知风险的泥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尽量平稳：“凌嘉，我……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但是……军国大事，非我能置喙。飒克将军他有他的考量，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不是我说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凌嘉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下去，急道：“菲儿！那是我们的家乡啊！那些都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乡亲！你忘了王大娘以前总给我们糖饼吃吗？她和她的小孙女都被……还有李叔……”他声音哽咽，“你就忍心看他们都死吗？你就不能……试试吗？只要你开口，飒克将军或许……”

“别说了！”墨菲儿猛地打断他，心脏因他描述的惨状而抽搐，却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凌嘉，我如今自身难保，能留在将军府已是侥幸。我不能再给将军添麻烦，更不能左右他的决策。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

她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冷硬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凌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半晌，他眼中的恳求化为深深的失望乃至一丝愤怒，他猛地站起来。

狩猎场的影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