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入夏时，祠堂后的竹林里冒出成片的竹荪，沈煜总爱提着竹篮去采，回来便缠着沐阳用高汤煨了。他嫌青瓷碗不够雅致，非要用竹筒当容器，捧着坐在门槛上吃，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被沐阳用帕子擦时，就顺势含住对方的指尖，笑得像偷食的松鼠。

秋深时，沐阳修缮完祠堂的梁木，会带着沈煜去后山摘野柿子。沈煜爬树的本事总不见长进，攀着粗壮的枝桠晃悠半天，也够不着最红的那几颗。沐阳便在树下铺开粗布，等他笨手笨脚地打落果子，两人蹲在地上捡，指尖都染透了柿肉的橙红。沈煜偷偷把最软的那颗塞进沐阳嘴里，看他被涩得皱眉，自己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末了却被沐阳按在落叶堆里挠痒，直到连声讨饶才作罢。

冬雪落时，祠堂的铜炉里总烧着暖炭。沐阳在案上刻新的木雕，沈煜就蜷在旁边的软榻上，裹着厚毡子看炭火。有时看困了，便往沐阳膝头倒，发丝蹭过对方握着刻刀的手。沐阳便放慢动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看雪花在窗棂上积成薄薄一层，倒比任何纹样都来得动人。

又是一年樱花漫山时，孩子们已长高一截，追着沈煜手里的樱花糖跑过石板路。沐阳站在姻缘树下，看沈煜被围在中间，红衣在花海中格外鲜亮。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对方说“等樱花再开，我就回来”，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像樱花一样，落了又开，岁岁年年。

沈煜不知何时挤开孩子们跑过来，往他嘴里塞了颗糖，自己也含着一颗，含糊不清地问：“在想什么？”

沐阳握住他腕间的铃铛，与掌心的玉佩相碰，发出清越的响。他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轻声道：“在想，今年的樱花糖，好像比去年更甜些。”

沈煜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眉心的朱砂痣在春光里愈发鲜明。他伸手搂住沐阳的腰，把脸埋进对方颈窝，声音混着花香漫出来：“那是因为，往后的每一年，都会更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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