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3-1)

春深夏浅，沈府庭院内的草木愈发葱茏，遮掩了去岁冬日的萧索，也仿佛掩去了暗处的波涛汹涌。沈青梧的日子，依旧维持着那份刻意营造的平静。她与漕帮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生意”悄然运转着，带来的收益虽不惊人，却稳定而隐蔽，如同无声渗入地下的涓涓细流，悄然滋养着根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午后，顾小山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虑，寻到正在书房看账的沈青梧。

“大小姐，”他压低声音，甚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窗外，“咱们从江南来的那批药材…在通州码头被卡住了！”

沈青梧从账册中抬起头，神色平静：“怎么回事？是常规查验，还是…”

“不是常规查验！”顾小山语气急促，“是漕运司新上任的一个姓王的巡检使，硬说咱们的批文手续不全，药材成色有疑，要全部扣下细查！我使了银子，可那姓王的油盐不进，态度强硬得很！眼看交货日期就要到了，若是延误，不仅要赔钱，刚攒起来的那点信誉可就…”

沈青梧放下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算盘冰凉的珠子。新上任的巡检使？刻意刁难？这手法，透着熟悉的味道。是皇帝新一轮的敲打？还是…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未被清理干净的玄鸟残余，或者李擎旧党的反扑？

“批文手续是外祖家通过正规渠道办的，绝无问题。药材成色更是哑姑亲自把关。”沈青梧语气冷静，“对方这是故意找茬。可知这王巡检的底细？”

“打听了，”顾小山忙道，“据说是走了宫里某位副总管的路子，花了大价钱才补上这个缺的。为人很是倨傲，上任后卡了好几家商行的货，捞了不少油水。”

宫里副总管？沈青梧心中迅速过滤着可能的人选。是皇帝身边的人？还是…后宫里某位娘娘的势力？看来，并非直接来自皇帝的旨意，更像是底下人揣摩上意，或是借机敛财，顺手给她这个“失势”的孤女一点颜色看看。

硬碰硬肯定不行，对方占着官身。再次动用柔嘉公主的关系？为这点小事，不值当，且欠下人情终究要还。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锐光：“小山，你再去仔细打听两件事。第一，这王巡检除了贪财，可还有别的嗜好？比如…好古玩？爱字画？或者…有什麽把柄怕人知道？第二，漕运司里，可有与他不对付的同僚？尤其是…可能被他抢了位置或者挡了路的。”

顾小山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沈青梧的意图：“是！我这就去！”

信息，永远是破局的关键。沈青梧深谙此道。

两日后，顾小山带回消息：那王巡检果然极好收集古砚，尤其痴迷前朝名家之作，曾为一方古砚一掷千金。此外，他与漕运司一位姓孙的老书办矛盾极深，因他顶替的缺原本是孙书办内侄的，且王巡检上任后处处排挤孙书办。

沈青梧听完，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嗜好，便是弱点。矛盾，便是突破口。

她让顾小山从库房寻一方品相不错的旧砚台，又备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然后，她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写了一封措辞极其谦恭恳切的书信，言明家中妹妹急需药材治病，恳请王巡检高抬贵手，并附上礼单，让顾小山设法送到那位孙书办手中，请他“代为转呈”。

孙书办正恨王巡检入骨，得了这既能给对头添堵、自己或许还能落点好处的机会，岂会放过？他自是“尽心尽力”地去“转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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