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三十天,米拉的意识体在叙事层中捕捉到一种细碎的震颤。
那不是机械波,不是星尘轨迹,更像是……瓷片与瓷片碰撞的轻响。
她顺着脆响的源头飘向城市南端的老巷。那里曾是“百工胡同”,聚集着补碗匠、锔锅匠、箍桶匠,如今却被划为“城市更新重点区”——推土机的轰鸣里,老铺子的木招牌被拆得只剩半块“补”字,施工队正用水泥填平青石板缝,准备铺成统一的透水砖。
但在巷子最深处,有间漏雨的矮房仍在冒烟。
窗棂上挂着串铜铃,门楣挂着块黑底金漆的木牌:“王记补碗”,漆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旧痕。屋里飘着陶土与釉料的气息,七十岁的王阿公坐在小马扎上,戴老花镜补碗,他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那是年轻时为了接住摔碎的茶盏留下的伤。
“小同志,来看补碗?”阿公抬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我这把老骨头,补不动大件了,就爱补些‘没用的’——”
他的镊子突然停在半空。米拉的意识体泛起涟漪,看见阿公的记忆里,藏着一串被清除者抹除的画面:
——1958年的春夜,王阿公的爷爷在煤油灯下补“百鸟朝凤”纹的茶盏,碎瓷片在铜盘里叮当作响,阿公的奶奶端着热粥站在门口,说:“他爹,这盏要是补好了,明儿给隔壁张婶送去。”
——1983年的雨夜,阿公的父亲蹲在屋檐下补腌菜坛的盖子,雨水顺着瓦当滴进陶盆,溅起的水花里浮着“平安”二字——那是阿公母亲临终前刻在坛底的;
——2001年的冬夜,阿公的小孙子举着摔裂的存钱罐哭,阿公用金漆描出只胖娃娃,说:“看,钱罐子长出‘福’啦!”那孩子如今已是大学生,总说要接阿公去城里住。
“这些……”米拉轻声说,“被清除了?”
阿公放下镊子,从木箱底摸出个红布包。布包打开时,飘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张老照片:1962年的元宵节,整条胡同的人挤在王记补碗铺前,看阿公的爷爷补“九龙戏珠”纹的大汤碗,孩子们踮脚扒着门框,鼻尖沾着釉料粉。照片背面写着:“补碗是缝补日子,缝补人心,没了补碗,日子就裂了缝。”
“清除者说补碗是‘落后工艺’‘浪费资源’。”阿公的手指抚过照片里围观的邻居,“可你看——”
他指了指墙角的木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件补好的旧物:
——缺了口的青花瓷碗,补着片银杏叶形状的釉;
——裂了缝的粗陶坛,补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还有个缺了角的糖罐,补着只振翅的凤凰,凤凰尾巴是用金漆点的,像团小火焰。
“这些东西,在商场里早被当‘残次品’扔了。”阿公又拿起把刻刀,刀身刻着“王记补碗”的字样,“但你看这把刀——”他用刀尖挑起片碎瓷,“它补过我娘的陪嫁碗,补过我媳妇的嫁妆坛,补过我孙子的存钱罐。刀里有体温,瓷里有魂。”
——矮房阁楼·补碗档案库——
米拉跟着阿公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阁楼里堆满了陶片、釉料罐、铜钉,最顶层的木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上百本《补碗谱》,每本都用麻绳捆着,绳结是奶奶教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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