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者如斯 (2-1)

他的瞳孔空洞的望向窗棂，目光穿透了玻璃，落在某个遥远、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点上。他轻轻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说：“老瓷啊……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故意扯出一个玩笑的腔调：“我不知道……”

“啧，”他像是被我的回答刺了一下，“是不是兄弟？”他的眼神终于聚焦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用力地揉了一把他那头乱糟糟的狼尾，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我也板起脸，表情异常严肃地看着他：“不，是义父……”

他坏笑着轻轻地捶了我一拳，力道软绵绵的嗔怪道：“老瓷！你学坏了！你不能这样……”

“诶呀，”我收敛了玩笑，声音放低了些，“好好……你说……”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病床粗糙的白色床单，声音低沉下去，像在自言自语：

“我妈……应该早就想死了，只是碍于我妹还没成年……”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

“我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真他娘的傻透了……”

他懊恼的攥紧了手下的被单，目光变得遥远而痛苦：“老瓷，你说人怎么就他妈的能傻成这样？我看着她每天化妆，恨不得踩二十厘米的恨天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高度，

“我害怕她脚崴了，怕那些化妆品，那些厚厚的粉，会闷坏她的皮肤，影响她的健康，却总是忽略掉……她打扮如此精致是为什么啊？

我妈说，人是要体面的，死了活了都是要体面的……但我其实不知道到底要体面干什么？”

“阿于，”我打断了他，直视着他那双眼睛，“那不是体面……那是她心中完美的她。她想要把最好的给你，人之常情。”

他直视着我，眼眸里面深埋着的烟，突然就散了，像是被人暴力的撕碎了，还他一片清明天空。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面又涌上了澄澈的泉水。

“那你说……”他的瞳孔闪了一下，有些犹豫。

“阿于，愿望是会显灵的。”

好奇怪，就在一瞬间，他活过来了，浅浅的笑着：“老瓷啊……你怎么总是这样？”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放开了我的手臂，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我的肩膀。

“看来好点了？情绪宣泄出来了就好……”我轻声的说。

他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眶红肿未消。只是能明显感觉出他不狼狈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跟个二货一样。”他不自量力的嗤笑了一声，

“其实我一天前就见到尸体了，但就是哭不出来啊……你说我怎么每次在你面前都这么窝囊呢？我也想耍一回帅呀……唉……”

我看着他已经收敛的情绪，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你……”

阿于仿佛看穿了我写在脸上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了然，他说：“我其实偷摸去见过她。”

我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嘁，你肯定不知道啊……”说着，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是上个星期。”

“那……你们说……”我的话刚起了头，看见他垂着头、抿着嘴，我就知道他只是在斟酌着该怎么说：

“我看见……我看见……内个人渣在再偷我妈的……贴身衣物……”阿于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深呼吸了几下，僵硬的扯着嘴角：“但是……我把他打了……操！老子怎么没把他打死呢？！”

“那你把他打成啥样了？”我瞅着他一脸凶相，感觉他下一秒就能把我坐着的床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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