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档案馆走。雨没停,风也起来了,斗篷下摆扫着裤脚,溅起的水珠子钻进领口,凉得人打颤。
路过老宅时,看见母亲蹲在门口晾衣。她手里攥着件蓝布衫——是建国的。昨夜那件。她正对着太阳拧干最后一滴水,手指关节发红,像被什么烫过似的。
我加快脚步。建国一早出门前说要去照相馆查底片的事,可到现在还没回来。周婉仪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教育局要清理旧档。赵文昊的爪子已经伸到档案馆了。
推开三楼办公室门时,空气里有一股焦味。
周婉仪背对着窗站在书案前,右手按在抽屉上,左手还捏着张纸。听见响动,她猛地转身,眼神扫过来,又迅速垂下去。那张纸被她揉成团塞进袖口。
“你来早了。”我走到桌前,指尖碰了碰桌角的墨渍。,洇在木头上。
她冷笑一声:“你不该来的。”
“不该来的?”我绕过桌子,看着满地散落的文件。有几页边角焦黑,像是刚从火里抢出来的。我弯腰捡起一张,上面盖着“1998年高考录取名单”的红章。
“你毁掉的,不只是我的人生。”我把纸举起来晃了晃,“还有建国的、我妈的……还有那些不知道被你们怎么改写的人。”
“呵。”周婉仪忽然笑出声,眼尾眼角都泛着讥诮,“你以为靠自己就能改变命运?林秋萍,你太天真了。我不配?那你呢?一个乡下丫头,连大学都没上过,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我没说话,往前一步。
她往后退,后腰撞到桌沿,发出闷响。那墨水瓶倒了,黑糊糊的液体顺着桌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你还记得那天吗?”我压低声音,“我们在县中门口等通知,你说要帮我选志愿。结果你偷偷改了我的专业,替我签了字……”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配!”她突然尖叫,袖口那张纸掉在地上。我看见一角写着“删档备案”——和底片盒背面的一模一样。
她扑上来抢纸,我一把抓住她手腕。她的力气比我想象的大,挣了一下没挣开,指甲掐进我手背。我也抓牢她,把她按在墙上。
“你怕了。”我贴得更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粉味,“你以为烧光这些,就能抹去一切?”
她瞪着我,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啪”的一声。油灯倒了。火焰顺着窗帘往下爬,瞬间蹿到桌上。周婉仪惊叫一声,想往后躲,却被我拽住。
“你疯了!”她嘶喊,伸手推我肩膀。
我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她跌坐在地上,我趁机拉开抽屉。最底下有个夹层,里面藏着半张烧焦的复印件。
纸上的字迹模糊,但还能看清——“林秋萍”、“周婉仪”,两个名字并列,后面跟着分数、志愿,还有个红色印章:“双录备案”。
我攥紧纸片,抬头看周婉仪。她脸色惨白,嘴唇咬得发紫。
“你以为我会就此罢休吗?”我低声说,把纸塞进衣襟内袋,“现在,轮到我了。”
她扑上来要抢,我闪身躲开。火势蔓延得比想象中快,浓烟已经涌进屋内。走廊传来脚步声和喊声,有人发现起火了。
我冲向门口,回头看她一眼。她在火光中站着,身影模糊,嘴里还在喊什么,但我听不清了。
跑下楼梯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影。
“姐!”建国喘着粗气,头发湿透了,满脸都是汗,“我找了你一早上!医生的药柜里还有别的东西,不止那张纸……”
我没说话,把他拽进怀里。他瘦了,衣服也湿了,身上一股铁锈味——和底片盒一样的味道。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楼都在震。人群开始往外跑,哭喊声混着火舌吞噬木头的噼啪声。
我们冲出大门,雨水打在脸上,冰得刺痛。
我摸了摸胸口,那半张纸还在。周婉仪的脸在火光中一闪而过,她最后那句话在我耳边回荡:
“你不会知道全部真相的。”
通知书被偷那年,我改写了一家人的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