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活着

他缓步从阴影中踱出，走到距离沈翊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审视着沈翊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惊惧和挣扎。

“放心，”萧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力，“这‘血竭引’虽非真正的解药，却能在每月寒毒发作最烈时，为你争得片刻喘息之机，压下那蚀骨之痛。”他顿了顿，看着沈翊紧握着粉末、指节发白的手，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如同恶魔的低语：

“当然，它本身亦是剧毒。每次服用，都会在你经脉里留下一道暗伤。积攒多了……”他轻轻一笑，未尽之言中的威胁不言而喻。“它既是你的救命稻草，亦是悬在你头顶的利刃。服下它，你的命脉，才算是真正交到了孤的手里。”

清晏殿内死寂无声，唯有那辛辣刺鼻的药味在暖融的空气中无声弥漫、扩散，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上沈翊的脖颈。

沈翊低着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掌心那一小撮暗褐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粉末上。指尖的冰凉触感仿佛沿着手臂一路蔓延，直抵心脏，将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也冻结成冰。血竭引……既是暂时的止痛药，亦是跗骨之蛆般的慢性毒药。每一次服用，都是在与魔鬼做交易，用未来的生机换取片刻的喘息。萧凛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你的命脉，才算是真正交到了孤的手里。”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只铁钳，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关节都被无形的丝线牢牢捆缚，操纵丝线的那一端，就握在眼前这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深不可测的储君手中。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试图以此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恨意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寒毒剧痛。暗褐色的粉末被紧紧包裹在汗湿的掌心，硌得生疼。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寒气毫无预兆地从丹田深处炸开！

“呃啊——！”

这一次的爆发来得如此猛烈，如此迅疾！沈翊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急速在眼前放大！

预料中与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他倒下的身体。那手臂的主人动作极快，另一只手顺势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下滑的身体强行稳住。

是萧凛。

距离如此之近，沈翊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气息，混合着那“血竭引”古怪的辛辣腥气，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味道。萧凛的脸就在他上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痛苦扭曲的面容。那眼神……没有怜悯，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即将崩坏的器物。

“看来，”萧凛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的‘牵机引’，等不及了。”

那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不容他有丝毫挣脱的余地。沈翊想推开他，想怒吼，想将手中这该死的毒粉砸到对方脸上！但席卷全身的剧痛和冰冷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他只能像一滩烂泥般，依靠着对方手臂的支撑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鬓发不断滚落。

萧凛的目光从他痛苦扭曲的脸上，缓缓移到他那只紧握着“血竭引”粉末、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上。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最后的屈服。

时间在剧痛的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行走。冰冷的寒意疯狂地啃噬着沈翊的骨髓和意志，视野开始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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