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斯特的调令抵达马克拉克沃那天,叶甫根尼打翻了墨水瓶。黑色液体在《劳动纪律条例》上漫延,像微型叶尼塞河冲垮堤坝。他盯着电报上"即日到任"四个字,突然起身整理军装——连续三次都没扣对风纪扣。
火车站永远飘着煤灰和失望。但当那节破旧车厢吐出个金光闪闪的生物时,整个月台仿佛被施了魔法。科斯特站在蒸汽中掸灰,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凡尔赛宫的玫瑰花瓣,尽管他肩上扛着印有"鲱鱼罐头×20"字样的麻袋。
"惊喜吗?"海军上尉张开双臂,真丝衬衫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红痕——这家伙居然在转运站偷开军列,就为早到六小时。
叶甫根尼的喉结动了动。他应该批评这种违纪行为,应该质问对方为何放弃黑海舰队的锦绣前程,但胸腔里某种东西正噼啪作响,像冻僵的树枝突然逢春炸裂。最终他只是僵硬地接过麻袋,指尖擦过科斯特掌心时,两人同时触电般缩手——麻袋砸在地上,震飞了二十只麻雀。
"别这么严肃嘛,"科斯特用肩膀撞他,金发梢沾着西伯利亚的初雪,"我可是带了嫁妆来的。"他踢了踢麻袋,里面传出酒瓶碰撞的悦耳声响。叶甫根尼突然想起军校时,这家伙也是这么拖着行李箱闯进宿舍,箱子里装着打碎的三瓶香槟和整个波罗的海的月光。
指挥所很快沦为贵族美学的灾区。科斯特用缴获的德军降落伞当窗帘,拿高射炮弹壳插野花,甚至给列宁像戴上自己编的桦树皮花环。当叶甫根尼第三次在文件堆里摸到威士忌酒瓶时,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科斯特·亚历山德罗维奇!这是军事重地!"
被点名者正用银勺挖罐头,闻言抬头,灰绿眼睛在煤油灯下变成融化的琉璃:"可你笑了。"银勺当啷掉进空罐头里,"三年来第一次。"
叶甫根尼摸上自己嘴角,仿佛那里藏着叛徒。科斯特突然凑近,带着鲱鱼和橙花香水的气息:"知道为什么我选择马克拉克沃吗?"他的呼吸扫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因为这儿的配给面包——"手指戳向叶甫根尼胸口,"比黑海舰队的大三毫米。"
真相藏在科斯特的日记本里(封面烫金,内页却记着土豆交易价)。调职申请书的空白处,有行被反复涂改的小字:"或许冻土更需要太阳"。而此刻这个"太阳"正蹲在炉子前烤袜子,贵族式的脚踝从破洞袜子里露出来,白得像未完成的诗。
暴风雪夜,他们分喝那瓶违禁的威士忌。科斯特讲到半截突然卡住——叶甫根尼在笑,不是肌肉记忆式的嘴角抽动,而是整个面部线条融化成伏尔加河的春汛。海军上尉的酒杯悬在半空,酒液晃出细碎金光。
"操,"他轻声说,"你该多笑笑。"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叶甫根尼体内某个生锈的锁芯。
当科斯特第七次炫耀如何用勋章骗女工多给半勺果酱时,叶甫根尼突然按住他手腕。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威士忌在杯子里晃出危险的弧度。
"为什么真的来?"空军少校的声音比平时低八度,"你明明有十二个更好的选择。"
科斯特的睫毛投下扇形阴影。三秒,五秒,当他抬头时,灰绿眼睛里盛着整个波罗的海的黄昏:"因为你说这儿有北极光啊,混蛋。"他甩开手,金发在炉火中跃动,"而且...…"声音突然轻得像雪落,"我讨厌你一个人挨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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