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第三小时十七分钟,我闻到了栀子花香。
那股味道真实得不像话,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润感,仿佛能看见母亲站在院子里,将单瓣栀子轻轻别在衣领上。眼皮撑开时,霉斑在天花板上勾勒出长江流域的轮廓,南京段被红圈特意标注,旁边钉着张泛黄的水文记录——1998年7月15日的数据栏里,“浊度”和“流速”两个词被人用钢笔反复描粗。
“脑电波终于降到200赫兹以下了。”
林晚照的声音从右侧飘来。她倚在生锈的输液架旁,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雾螺壳制成的试管,金丝眼镜换成了医用护目镜。浪涛拍打舷窗的声音有规律地传来,光影斜斜地落在舱壁上,这里似乎是某艘船的底舱。
右手腕被一种奇怪的生物凝胶固定在床沿,细如发丝的蓝色导管随着脉搏微微起伏。腹部十二个蓝点已经全部转为暗红色,就像炉膛里即将燃尽的炭火。
“别扯导管。”林晚照按住我的左肩,“这是用你母亲留下的培养皿临时搭建的透析系统。”她哗啦翻开病历本,一张老照片滑落:年轻时的母亲站在江边采样点,怀里抱着防水箱,箱体编号被刻意刮花,只留下“Z-10_”的模糊痕迹。“你血液里的样本浓度超标三倍,再不用雾螺RNA中和...”
浪花重重拍在舷窗上。透过盐渍斑驳的玻璃,远处江面上漂浮的十几个橙色浮标排列成等边三角形。浮标之间,乳白色雾气正形成直径精确的漩涡,中心气泡翻涌,仿佛水下有什么生物在呼吸。
“1998年洪水最大的时候...”林晚照的钢笔尖悬在病历本上方,一滴墨水刚好落在“肾功能”三个字上,“你母亲把某样东西沉在了漩涡正下方。”她突然撕下这页纸折成纸船,“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吗?”
纸船轻轻放入床头柜的水杯里。随着水分渗透,晕开的墨迹显现出原本被遮挡的文字:“淑芬采样点:夏至日正午,此处河床磁异常”。
右腕的导管突然收缩。凝胶层下浮现细密的血管箭头,直指病号服口袋——那里装着昏迷前从林晚照手里夺下的半张照片。现在照片背面多了几行褪色字迹,是母亲工整的笔记:
“姐夫的实验会害死所有人
真正的稳定剂在沉沙层
漩涡下有座水泥舱”
钢笔在“水泥舱”三个字上反复描粗,最后笔尖直接划破了纸面。
“你姨母的船二十分钟前转向了。”林晚照突然摘下护目镜,虹膜边缘新出现的螺旋纹路若隐若现,“她以为你要找的是样本,其实...”舷窗外的雾气漩涡骤然扩大,浪涛声夹杂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尖锐音符,“...你母亲藏的是忏悔录。”
纸船完全沉没前,我瞥见用显影剂才能辨认的图表:1998年7月15日的长江流速与浊度曲线,在正午12:07分完美交叉。这个时间点被红圈标注,旁批写着"最佳沉降窗口"。
林晚照的左手忽然按住我的胸口。她无名指戴着枚雾螺壳磨成的戒指,戒面刻着微缩的“107”。当戒指触碰皮肤时,那些暗红的蓝点倏然苏醒,在胸膛投射出全息影像:
年轻的林淑媛将注射器刺入母亲手臂;
父亲在实验日志上伪造胎儿B的心跳记录;
某个暴雨夜,母亲拖着防水箱走向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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