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遗体在培养舱里微笑的第七天,临江市开始起雾。
不是普通的雾。
乳白色的雾气从化研所旧址的每个通风口渗出,沿着建国路一直蔓延到江畔。雾气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人行道上,把梧桐叶粘成湿漉漉的一团。更诡异的是,这雾只在凌晨三点至四点间出现,太阳一照就消散无踪,像是被什么力量精准操控着。
我蹲在江滨公园的观测点——这是老城区唯一能同时看到化研所、母亲长眠的青山公墓以及父亲最后现身的货运码头的地方。望远镜镜头里,第三波雾气正从码头3号仓库的排气扇涌出,在江面形成一条清晰的乳白色带子,如同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
“记录:第七次晨雾轨迹与潮汐周期吻合度91%。”
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林晚照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尖锐的折线,她总喜欢把“7”字写得像把解剖刀。这个临江大学海洋地质系的研究生,是三天前在码头拦下我的。当时我正用手术刀撬开仓库的配电箱,而她举着取样仪,马尾辫上别着的金属发卡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陈原,你的生物电场又超标了。”她敲了敲钢笔帽里的微型检测器,表盘上的数字从187跳到203,“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警察抓你,你自己就会变成一团人形电磁脉冲。”
我摸了摸锁骨下的蓝点。自从那晚在实验室做出选择,这些标记就变成了某种生物天线,能接收半公里内所有电子设备的信号。此刻它们正微微发热,提醒我林晚照的运动鞋底沾着化研所特有的蓝色苔藓——她显然没说实话。
望远镜突然捕捉到雾气中的异常。码头西北角的薄雾里,有个穿深蓝制服的人影正在张贴什么。放大二十倍后,那张A4纸上的“寻人启事”清晰可见:
寻弟陈源,22岁,左眉有疤,喜穿棕色布鞋。
有线索请联系138××××1077重谢
联系人照片是我的证件照,但电话号码从未见过。更蹊跷的是,启事右下角盖着临江化研所的公章——这个单位早在七年前就注销了。
“你弟弟?”林晚照的钢笔尖戳破了纸页。她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腿上的划痕组成三个微型三角形,“上次你说他是你第二人格。”
江风突然变向。雾气形成的箭头调转90度,直指江心。我掏出从父亲胸腔找到的芯片,它表面的铜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经纬度:N32°07′,E118°46′——正好是长江南京段某座无名沙洲的位置。
“今天退潮最低点是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十八分。”林晚照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栅栏状的阴影,“但你要找的东西二十年前就不在了。1998年长江洪水后,那座沙洲就沉没了。”她突然压低声音,“除非……你要找的是‘雾螺’。”
钢笔在笔记本上画出的生物素描让我手指发麻:那是一种形如螺钉的贝类,壳表布满螺旋状蓝纹,据传只出现在化研所排放口附近的淤泥里。民间说法称,吃了雾螺肉的人会产生死去亲人的幻觉。
腹部“3”点钟的蓝点突然刺痛。芯片上的经纬度数字开始蠕动,重组为新的坐标:N32°07′,E118°47′——往东移动了1分,正好是现在雾气箭头所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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