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窗缝后的黑暗犹如半阖的眼睛,带着几分窥探的意味。我僵直地立在原地,汗珠沿着太阳穴缓缓滑向下颌,就在即将滴落之际,被我胡乱抹去。弄堂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远处主街道的车流声也变得模糊不清。斜上方窗缝里透出的注视感仿若有实质,像冰冷的水顺着脊梁骨浇下。
“有人吗?”我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狭窄的弄堂里撞出回音。
窗缝突然“砰”地合拢,震落一小片积尘。那速度快得像是被某种外力猛地拽上。二楼彻底陷入死寂,只剩斑驳的窗框在阳光下泛着病态的油光。
口袋里的老虎钳硌得大腿生疼。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自家旧屋的绿漆木门。门把手上的黄铜锁孔覆着一层铜绿,钥匙孔边缘有新鲜的划痕——是金属摩擦留下的细碎纹路,在氧化层上显得格外刺眼。有人最近试图撬过这把锁。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我蹲下来,手指抚过那些划痕,指腹沾上暗绿色的铜锈粉末。那个砂纸般的声音在耳膜深处回响:“箱子……你爸……给你……”某种冰冷的直觉涌上来——打电话的人已经来过这里,却没能进去。
老虎钳的齿牙咬住锁头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这把挂锁比想象中顽固,钳口在用力时打滑了两次,在锁面上留下几道新鲜的银色擦痕。第三次发力时,锁簧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咔嗒”一声弹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气流扑面而来。那不是普通的霉味,而是某种更为复杂的腐败气息——旧报纸的油墨、受潮的棉絮、久未通风的木头,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动物巢穴的腥膻。光线从身后涌入,照亮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它们像被惊扰的微生物般疯狂舞动。
玄关处的地砖上积着厚厚的灰,上面清晰地印着几组脚印。两组:一组是沾着泥水的运动鞋印,从门口延伸到客厅后变得模糊;另一组是较新的布鞋痕迹,只有前脚掌的浅印,像是有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过。我的呼吸凝滞了——后者明显是最近留下的。
“有人?”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屋里产生诡异的共鸣。没有回应,但某种微妙的压迫感在黑暗中流动。我反手关上门,故意弄出很大声响,然后屏息静听。
楼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老地板承受重量时的自然呻吟。但这房子是水泥结构,哪来的木地板?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握紧老虎钳,轻手轻脚地向楼梯口移动。
楼梯拐角的墙壁上还留着铅笔画的刻度线,那是我十二岁前量身高用的。如今那些细线已经被时光晕染得模糊不清,最高的一道只到我现在肩膀位置。墙角结着蛛网,一只干瘪的蜘蛛尸体挂在丝线上随风晃动。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那是我父亲的书房。记忆中那扇门总是紧闭的,偶尔打开一条缝,会漏出香烟的蓝雾和打字机断续的敲击声。此刻门缝里渗出的黑暗比别处更浓稠,仿佛有实质的墨汁在流动。
地板在我脚下发出危险的“咯吱”声。距离书房还有三步远时,一阵窸窣声突然从门后传来,像是纸张被快速翻动的声响。我猛地冲过去撞开门,老虎钳高举过头——
空无一人。
但书桌上的灰尘有被拂拭的痕迹,形成一个清晰的椭圆形空白区域。台灯灯罩歪向一边,插头却仍规矩地插在插座上。我伸手摸了摸灯罩顶部,指尖传来微弱的余温。
有人刚刚还在这里。
书柜的玻璃门映出我扭曲变形的倒影。其中一个柜门微微敞开,里面的文件夹明显被翻动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地板上躺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袋口大张,像是被人匆忙抽出内容物后丢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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