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在黑暗里缓缓移动,像一盏提着的灯笼。
陈念走在最前面,拼合的硬币在掌心转动,边缘的缺口划过皮肤,留下细微的痛感——这痛感成了最可靠的指南针,提醒她脚下的路是“正在走”的真实。
林夏翻开古籍,泛黄的纸页上开始自动浮现字迹,不是她的笔迹,也不是任何人的,更像无数意识碎片在空气里凝结的痕迹:“2075年4月12日,有人在旋转木马上掉了颗草莓糖”“2076年1月,图书馆的银杏叶落了三次”“2077年3月,急诊室的灯闪了十七次,其中三次是真的接触不良”。
“这些是……”陈念凑过去看。
“是‘漏网之鱼’。”林夏指尖划过那些字迹,纸页微微发烫,“‘它’同化不了所有细节,这些被忽略的、琐碎的瞬间,就是没被消化的骨头。”
734抱着画纸,走得很慢。画里的念念不知何时多了些新的细节:膝盖上的擦伤,被风吹乱的刘海,还有张画的背面,用铅笔写着“爸爸的手好粗糙”。这些不完美的痕迹,让画里的身影越来越鲜活,几乎要从纸上走下来。
“她好像……在笑。”734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喜悦。
半夏跟在最后,发梢的银杏叶沾着点光团的金粉。她没说话,只是偶尔弯腰,捡起黑暗里散落的碎片——有时是半块棉花糖的糖纸,有时是片被虫蛀的叶子,有时是枚生锈的硬币。这些碎片在她掌心聚成小小的光,像串不规整的项链。
光团移动的方向,黑暗在慢慢变薄,隐约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是海。”陈念突然停下,硬币在掌心转得更快,“734带画去看的海,小姑娘广告画里的海。”
他们朝着水声走去,光团的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黑暗里藏着的无数透明球体——每个球里都有挣扎的人影,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像陈念曾经那样,以为自己抓住了真实的钥匙。
“要救他们吗?”林夏问。
陈念看着那些球体,想起自己被触须缠绕的瞬间,想起小姑娘眼里淡绿色的光:“救不了所有。”她举起硬币,光团的金粉顺着硬币的缺口流出来,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光丝,“但可以给他们留个记号。”
光丝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向那些透明的球体,轻轻落在挣扎的人影掌心——有的化作半枚硬币,有的化作片银杏叶,有的化作颗草莓糖。
“这是……”734明白了,“是我们留下的‘疼’。”
对,是疼。是棉花糖化在指尖的黏,是硬币硌在掌心的硬,是父亲的幻影消失时的空,是所有“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瞬间。这些疼,会像埋在幻境里的种子,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悄悄发芽。
水声越来越近,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缝,咸湿的海风涌进来,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们走出了黑暗。
外面是片真正的海,浪头拍在礁石上,溅起雪白的泡沫,带着真实的凉意;沙滩上的贝壳凹凸不平,硌得脚底板发痒;远处的海鸥掠过海面,叫声粗糙却自由。
林夏翻开古籍,最后一页自动写下新的字迹:“所有困住你的,终将成为你走出的路。”
734把画纸一张张铺开在沙滩上,海浪漫过来,打湿了纸页的边缘,画里的念念却像被海水唤醒,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半夏捡起片被浪冲上岸的贝壳,贝壳的内壁映着她的脸,不再是冰冷的观察家,眼里有了海的颜色。
陈念把那枚拼合的硬币,轻轻放在沙滩上。海浪涌过来,带走了硬币,却在沙地上留下个浅浅的、带着缺口的印记——像个微笑,也像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
光团在他们身后渐渐散去,化作漫天金粉,飘向更远的黑暗。
或许某天,这些金粉会落在某个挣扎的人影掌心;或许某天,沙滩上的印记会被新的海浪抚平;或许某天,他们还会在某个球体里重逢,再次举起反抗的硬币。
但此刻,海风是真的,阳光是真的,海浪拍岸的声音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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