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冲出配药室时,淡绿色的黏液已经漫到脚踝。急诊室的白炽灯忽明忽灭,照得人影在墙上拉得老长,像被揉皱的纸。
3床的小姑娘正坐在病床上,手里举着串透明的棉花糖,糖丝在她指尖缠绕成球,渐渐显出旋转木马的轮廓。“姐姐你看,爸爸说这个能转哦。”她笑着抬头,瞳孔里映着无数个小小的、旋转的自己。
陈念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那棉花糖的纹路,和她记忆里父亲最后买的那串一模一样——当时她嫌糖丝太黏,哭闹着非要换成草莓味的,父亲笑着刮她的鼻子,说“下次一定”。
“别碰它!”陈念扑过去打掉棉花糖,透明的糖球落在地上,“啪”地碎成无数片,每片里都映着个模糊的人影,像被囚禁的意识。
小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沾着几缕糖丝,正慢慢化作淡绿色的雾。“爸爸……”她的声音发颤,眼眶里滚出的不是眼泪,是透明的黏液。
陈念突然想起半夏的话——执念最像的人,最容易被彼此拖入深渊。她拽起小姑娘的手就往走廊尽头跑,黏液在她们身后翻涌,像追赶的舌头。
“姐姐,我们去哪?”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手腕上的红痕正在加深。
“去找你爸爸。”陈念的声音发哑,硬币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烙铁,“他没给你买棉花糖,他在等你喊他回家。”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闪烁,绿色的光芒里,陈念看见个穿工装的男人背影,正蹲在地上检修线路。男人的手腕上,戴着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上的划痕和她父亲那块一模一样。
“爸爸!”小姑娘突然挣脱她的手,朝着男人跑去。
男人回过头,脸上带着熟悉的笑,眼角有颗痣,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念念,”他张开双臂,“爸爸给你带了……”
“别过去!”陈念的吼声刺破黏液的滋滋声。她看见男人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透明的触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蠕动。
男人脸上的笑僵住了,瞳孔里的温柔瞬间被冰冷取代。“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他的声音变得像半夏一样,带着电子合成的尾音,“乖乖吃掉棉花糖,不好吗?”
黏液突然掀起巨浪,朝着她们扑来。陈念把小姑娘护在身后,掏出那枚硬币,迎着浪头狠狠掷出去。硬币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撞上男人胸前的触须,发出“滋啦”的响声,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冰上。
男人的身影开始扭曲,工装化作透明的薄膜,露出底下缠绕的触须和无数双眼睛——那是“它”的分身,专门模仿人最想念的模样。
“原来……爸爸是假的。”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再流黏液,眼角渗出了真实的、滚烫的泪。
这滴泪落在地上,竟像水滴砸在热油里,溅起无数金色的火花。黏液遇火便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地砖,砖缝里还留着干涸的血迹——那是真实的、属于急诊室的痕迹。
“你看,”陈念擦去她脸上的泪,“疼是真的,哭是真的,你不想被骗的念头,也是真的。”
男人的分身发出刺耳的尖啸,触须疯狂地抽打地面,却再也碰不到她们分毫。小姑娘攥紧陈念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那是两个正在觉醒的意识,相互取暖的温度。
安全出口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外面传来晨露的清香,还有自行车铃铛的脆响。陈念牵着小姑娘往门外走,路过扭曲的分身时,听见它用父亲的声音喊:“回来啊,草莓蛋糕还在呢……”
陈念没回头。她知道,那声音里藏着的不是诱惑,是“它”最后的慌张。
门外的天刚蒙蒙亮,清洁工正在扫地,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真实得让人安心。小姑娘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报刊亭:“姐姐你看,那里有卖棉花糖的!”
陈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晨光里,一个老人正举着棉花糖叫卖,糖丝在朝阳里泛着金色的光,像真正的、会飞的梦。
“想不想吃个真的?”陈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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