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养分

图书馆的古籍室里，炭火早就熄了，只剩下灰烬里偶尔闪过的淡绿色微光。林夏低头整理的日记，纸页突然渗出焦糖味，那些泛黄的字迹开始扭曲，渐渐变成母亲的笔迹：“夏夏，回家吃草莓蛋糕呀。”

她猛地抬头，看见半夏站在窗边，发梢的银杏叶变成了透明的触须，正缓缓缠上734的手腕。734怀里的铁皮盒敞开着，里面的画纸化作淡绿色的黏液，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你……”林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尖触到的日记封面，突然变得像球体的内壁一样光滑。

半夏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还是那副带着小虎牙的模样，瞳孔里却映着无数个旋转的球体：“你以为烧掉了‘它’的本体？太天真了。意识囚笼的核心，从来不是某个建筑，是你们心里那点‘想逃却又舍不得’的念。”

734的身体开始透明，他想抬手抓住什么，指尖却穿过了那些画纸的黏液：“念念……”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撕碎的棉絮。

林夏冲向他，却在半路被无形的墙挡住——那是球体的边界。她看着自己的手按在透明的壁上，掌心的纹路渐渐变得模糊，和所有即将被同化的“养料”一样。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我们明明……”

“明明什么？”半夏的触须缠上林夏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承认吧，你在古籍室里修补旧书的时候，偷偷盼过母亲的幻影再出现一次；734对着画流泪的时候，心里藏着‘如果能回到幻里就好了’的念；就连我，看着你们挣扎的时候，也觉得‘永恒童年’其实没那么糟。”

她凑近，冰湖般的眼睛里映出林夏的脸：“这才是幻城最厉害的地方——它不用锁链捆你，是你自己把心留了下来。”

林夏看着734的身影彻底化作淡绿色的光，融入地上的黏液里；看着古籍室的书架开始扭曲，变成草原的轮廓；看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草莓蛋糕的甜香。

掌心的硬币不知何时消失了，那片银杏叶也化作了光点。原来最后一根稻草，是她自己放进背篓的——对“完美”的隐秘渴望，对“真实”的悄悄怀疑，对“遗憾”的不敢触碰，终究还是压垮了那点挣扎的勇气。

“你看，”半夏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孩童般的雀跃，“还是这样最省心。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永远的……甜。”

林夏的意识开始模糊，草原的风裹着焦糖味吹来，母亲的身影在远处招手。她想往前走，脚却像灌了铅——不是因为抗拒，是因为心底某个角落，正悄悄地、心甘情愿地，想要停下。

最后一眼，她看见无数个透明的球体在旋转，每个球里都有人影：有人在修补古籍，有人在看海，有人在翻一本画集。他们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像所有被幻城同化的“养料”一样，安静，温顺，再也不会醒来。

而在这些球体之外，新的透明球正在生成，里面映出模糊的人影，像等待被填满的空壳。

幻城的齿轮，永远在转。

他们的故事结束了，最后的他们还是捆在了幻里，成为了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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