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幻像来得悄无声息。
初静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手里拿着那本天文笔记。夜风有点凉,吹起她的头发,远处的路灯亮着,像散落的星星。
“姐,你在看什么?”初瑶从背后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带着奶香味。
“看猎户座。”初静指着夜空,“最亮的那颗是参宿四,右边那颗是参宿七。”
“爸爸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初瑶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那爷爷是不是也在里面?”
初静的喉咙发紧。爷爷在她十岁时去世,当时她不懂死亡,只觉得葬礼上的白菊花不好看。现在她懂了,却再也没机会对爷爷说一句“我想你了”。
父亲和母亲走出来,手里拿着件外套。“晚上凉,披上。”父亲把外套搭在她肩上,指腹擦过她颈间的星星项链,“明天去学校,跟老师说一声,竞赛报名表我已经签好字了。”
母亲靠在父亲肩上,看着她们姐妹俩,嘴角的笑像融化的蜜糖。“等静静考上大学,我们就换个带大阳台的房子,”她说,“摆个望远镜,晚上一家人看星星。”
这是初静十七年人生里,最完美的幻像。
没有死亡,没有车祸,没有葬礼,只有完整的家人,温暖的家,和触手可及的未来。她可以站在这里,听妹妹叽叽喳喳地问星星的名字,听父母规划着平凡的日子,仿佛时间真的可以停在这一刻,永远不用走向那个生日的下午。
风里传来蛋糕的甜香,是母亲在厨房重新烤了个小蛋糕,说“补祝我们静静十七岁生日快乐”。初瑶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跑,父亲笑着跟在后面,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轻快的调子。
初静的脚步停在客厅门口。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亮着的灯,笑着的家人,飘着甜香的厨房,颈间冰凉的星星项链,手里温热的天文笔记。这幻像用十七年的美好做诱饵,想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成为滋养它的养料,就像那些沉浸在各自幻像里的人一样。
可她是初静,十七岁,死在了生日那天。
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带着未吹灭的蜡烛,未挂断的电话,未画完的星图,和未说出口的再见。这些遗憾和痛苦,和那些美好一样,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为了虚假的圆满,就把它们全部丢掉。
“我该走了。”
初静轻声说,声音在幻像里激起涟漪。父亲的笑容开始模糊,母亲的身影变得透明,初瑶拉着她的手,指尖一点点消散在风里。
“姐?”初瑶的声音越来越远,“你要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初静摸着颈间的项链,吊坠的星星硌着皮肤,“告诉爸妈,我很爱他们。还有,替我看看猎户座的流星雨。”
幻像在她眼前碎裂,像被敲碎的玻璃。蛋糕的甜香变成消毒水的味道,家人的笑声变成卡车的鸣笛,温暖的灯光变成灵堂的白烛。
最后消失的是初瑶的脸,她还在笑着,手里捏着颗星星糖。
初静闭上眼,任由失重感将自己吞噬。她知道自己不会再醒来了,不会再有新的幻像,等待她的或许是彻底的虚无,是比死亡更冷的黑暗。
但这一次,她没有害怕。
因为她终于明白,幻像里的美好再诱人,也抵不过现实里的真实——哪怕那些真实充满了痛苦和遗憾,哪怕她的十七岁短暂得像流星,至少她认真地活过,认真地爱过,认真地告别过。
这就够了。
风穿过虚空,带着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有人在说“再见”。十七岁的初静,终于在碎掉的幻像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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