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焦的拍卖槌 (2-2)

“什么意思…”她声音嘶哑。

“视网膜色素变性，简称RP。遗传性致盲眼病，晚期。”陈医生抽出最上面那张报告，指尖敲在黑白影像上几个墨点般的区域，“这里，这里，感光细胞大面积坏死。就像…”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残酷的精准，“你画里那些腐烂的雏菊花心。”

报告纸在眼前晃动，那些墨点扭曲成母亲咳血的脸、顾言深摔在地上的支票、泼满红漆的画室墙壁…林晚猛地抓住陈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像抓住最后的浮木：“能治吗？多少钱我都…”

“钱？”陈医生嗤笑一声，抽回袖子，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林小姐，你的画刚拍出两百万，确实值钱。可你的眼睛…”她俯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用钱砸出来的干细胞移植、基因疗法，成功率不到5%。而且——”

她将另一张纸甩到林晚眼前。那是一份“涅槃”中心出具的拍卖成交确认书复印件。竞得人签名处，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花体英文缩写：Y.S.。

“你的恩主托我带句话。”陈医生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嘲讽，“‘好好用这笔钱治你母亲的病，至于你的眼睛…" 她刻意停顿，模仿着某种高高在上的腔调，"您的画作价值连城，您的眼睛不值分文。"

冰冷的字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她浑身剧颤，一把抓起那份成交确认书！“Y.S.”——私立医院账单上那个幽灵般的签章！是顾家！是顾雪岚！她买下她的画，如同买下一块裹尸布，再亲手用它蒙住她的眼睛！

“啊——！！！” 积压的绝望和愤怒终于冲破喉咙，化作凄厉的嘶吼！她将那份确认书狠狠撕碎！纸片如同惨白的雪片纷纷扬扬！

“林小姐！冷静！”护士按住她挣扎的手臂。

混乱中，一张轻飘飘的纸从被撕碎的确认书里滑落，掉在林晚颤抖的膝头。是陈医生遗漏的另一页诊断报告。在“视网膜色素变性（晚期）”的诊断结论下方，还有一行加粗的备注：

“建议直系亲属进行基因筛查——患者母亲林淑芬需重点排除X连锁隐性遗传可能。”

X连锁隐性遗传…母亲？

仿佛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混沌！林晚猛地僵住！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母亲多年来不明原因的视力下降、畏光、夜盲…那些被她归结为操劳过度的症状！难道…难道这双正在走向黑暗的眼睛，竟是她带给母亲的诅咒？！

极致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瞬间冻结了血液！她瘫软在病床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空洞的抽气声。视野中的灰雾更加浓重，连近在咫尺的纸片都模糊成晃动的灰影。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屏幕幽幽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如同毒蛇般滑入：

“画很好看。下次拍卖，该轮到那双眼睛了吧？”

屏幕的冷光映在林晚失焦的瞳孔上，像两点将熄的鬼火。

她不知道，急诊观察室门外的阴影里，陈谨医生正将一张写着“Y.S.”的支票塞进口袋，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发送的短信。而走廊尽头的消防玻璃上，模糊映出身穿私立医院制服的男人后颈——一个暗青色的蛇形纹身，正盘踞在脊椎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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