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管滋啦一声,又暗了半度,像电压不稳的审讯室。
逍遥把指节抵在唇边,压下一串咳嗽,离开时,一抹暗红黏在指隙里。
“你就那么执着吗?”牛马老板把椅子往前拖,金属脚划地,发出短促的尖叫,“外面那群人,能替你死吗?”
逍遥抬眼,瞳孔蒙着一层死灰,像两枚被雨水泡过的玻璃珠。
“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牛马老板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报告,慢慢地迟疑着不想递过去:“你得先答应我——出去以后,别再拿命乱赌…我们差点给你开死亡证明。同样的错误,你已经犯过一次了,你知道上一次我们……”
“你好像忘了,”逍遥打断他,“我不是你的员工。”
病房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监护仪滴答。
牛马老板垂下头,双手交握,指背因用力而发白:“抱歉……我只是担心您。”
逍遥侧过脸,拿过床头那部黑屏的手机——屏幕映出自己模糊的轮廓,白发凌乱。
“担心?”他轻声重复,语气温柔得吓人。
“放心,”逍遥又补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在数自己的呼吸,“我还能撑几年,不会连累你的。”
他特意把“连累”两个字咬得极轻,仿佛只是唇齿间漏出的风,牛马老板愣了半晌,肩膀沉下去,像被人突然抽掉了骨头。
“行吧……”他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起身时脚步踩得地板嗒嗒作响,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仓皇。
房门阖上,逍遥偏过头,他抬手,把输液管拨到一边,将手机放回柜边,指尖摸索到柜头的一张民国时期的旧照片——

城市的另一头,秋阳却暖得近乎奢侈。
公司所属的后山的那片小墓地被重新修葺过,石栏刷得雪白,枯草除尽,倒显出几分生机。唯一突兀的是一方碑前开得过分鲜艳的非洲菊,橘红得像要烧起来。
小黄跪坐在一方矮碑前,手指描着碑上凹陷的“慈母***”五个字。
“妈妈,再过两个月多就又是新的一年了。”她声音哑哑的,却带着笑,像在报平安,“女儿没用,没法把您从昆仑山那块冰里接回来……今天风大,等会儿我回去,就给您烧几件漂亮的厚衣服,您别省着穿,女儿,现在有很多钱。”
“您以前老说我蹦蹦跳跳没个正形…您……来小黄梦里看看好不好…小黄,真的很想你…”
风掠过,菊瓣轻轻颤抖,像是要回答,却终究没有声音。
爱丽丝捧着一束白菊,沿着石阶上来,远远看见小黄耸动的肩,脚步不自觉放轻。她把花倚在碑前,挨着那束非洲菊,一冷一暖,像冬与夏突兀地撞在一起。
“阿姨,我陪小黄来看看您。”爱丽丝声音低柔,手缓缓搭上小黄的背,“她最近可厉害了,什么事情都会自己做了。”
小黄终于绷不住,眼泪砸在水泥地里,溅起极轻的“嗒”声。她没哭出声,只是肩膀抖得越来越急,像秋末枝头最后一片叶子。
爱丽丝在她身边坐下,伸臂抱住她,掌心一下一下顺着脊背。
“妈妈…她…好久没都没到我梦里来了。”小黄把额头抵在爱丽丝肩窝,声音闷得发颤,“我怕……怕她生气,嫌我没用。”
“不会的。”爱丽丝收紧手臂,像要把自己的体温渡过去,“阿姨最骄傲的就是你。你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就是她最希望的。”
阳光斜斜切过墓碑,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伸到远处那排矮松脚下。风掠过松针,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仿佛有人隔着岁月,轻轻应了一句——
“小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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