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扳指 (2-1)

远在边关的路蓁拆开信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痕。霖舒的字迹比先前工整了许多，横平竖直里透着股认真劲儿，他逐字逐句读着，连“师兄勿念”四个字都看了三遍，嘴角不自觉地漾起笑意，连眉宇间因战事积攒的戾气都淡了几分。信纸被他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像是揣了块暖玉。

只是边关这几日实在不太平，连绵的阴雨下了整三日，把帐篷的毡布打湿了大半，夜里躺在铺盖上都能摸到潮气。匈奴残部又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探子来报，他们正偷偷集结兵力，怕是想趁雨夜反扑。路蓁捏着腰间的佩剑，眸色沉了沉——若想彻底打服这群狼崽子，让他们不敢再犯边境，必定是场长久之战。

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长公主李华裳掀帘而入，一身银灰色戎装衬得她眉眼愈发英气，发间只簪了支玉簪，利落得很。她自幼聪慧，能文能武，这几日在军营帮着处理军务、核对粮草，倒是替路蓁分了不少担子。两人凑在沙盘前讨论战术，她指着西北的关隘：“此处地势险要，可派一队精兵驻守，断他们的退路。”路蓁点头应是，指尖在沙盘上划出进攻路线。偶尔抬头交换眼神，默契得像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

帐外的士兵们见得多了，渐渐便有了闲话。篝火旁，几个小兵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看将军和长公主，讨论起战术来多投契，真是般配。”

“等打赢了匈奴，说不定皇上就赐婚了，到时候咱们也能喝杯喜酒。”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将军娶了长公主，往后咱们在边关也更有底气！”

这些话像长了翅膀，没几日就飞出了军营，传到了京城。不知怎的，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路将军打了胜仗，不日就要回京求娶长公主，连婚期都定在秋收后了。

恰巧今日是院试放榜的日子。霖舒坐在马车里，被暖炉熏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寒塑坐在对面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规律得像催眠曲。霖舒往他肩上一靠，眼皮便沉沉地阖上了，呼吸都变得绵长。寒塑下意识地扶稳他的脑袋，还往他背后垫了个软垫，生怕他摔下去。

到了放榜的街口，马车刚停稳，外面的喧哗声就像潮水般涌了进来。霖舒本就困，被这动静吵得皱紧了眉，却也没法再睡——昨日陪夫子下了半夜的棋，此刻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可旁人的议论声实在太大，想不注意都难。

有个穿青衫的书生正和同伴念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马车：“听说了吗？咱们路将军打了胜仗，就要娶长公主殿下了！等他们成了亲，江南学府说不定会扩招，咱们说不定还能沾光进去呢！”

寒塑“嗤”地冷笑一声，手里的书卷“啪”地合上。霖舒也猛地站直了身体，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那两人闻声看来，见是两个半大的少年，脸上带着几分倨傲，像是觉得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寒塑掀开车帘，声音清冽如冰：“想靠攀附关系进江南学府？你们是不是太愚笨了？江南学府收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不是只会嚼舌根的鼠辈。”

霖舒眯着眼睛，懒得多说，只丢下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议论朝廷命官和皇室，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两人吓得一个激灵，脸色“唰”地白了，忙低下头拱手认错，连声道：“是我等失言，是我等失言。”

这时，放榜的红绸被官差掀开，密密麻麻的名字爬满了黄榜，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寒塑挤到前面，从最后一名往前找，手指在榜单上慢慢划过。霖舒在后面抱着胳膊，悠悠喊：“你傻啊？你觉得我拿不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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