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营地第3日
先锋营的日子像被拉紧的弓弦,每日的操练刚歇下,巡逻的号角就跟着响起。木三攥着新戟的时间越来越长,掌心的茧子终于磨得和旁人一般厚,只是夜里解束胸时,勒出的红痕总比前一日更深些。
这日傍晚,操练刚散,络腮胡老张突然撞了撞她的胳膊。“跟我来。”他挤了挤眼,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不等木三反应,就被他拽着往营后跑。
营墙根的阴影里,还藏着三个士兵,都是那日同帐的弟兄。其中一个瘦高个正往砖缝里塞布条,想堵住巡逻兵的脚步声,见木三来了,咧嘴一笑:“木三,今儿可是上元节,咱出去透透气。”
木三的心猛地一跳。上元……她记起小时候,母亲会在这天剪盏木兰灯,父亲举着她去看河灯,灯影里的无定河,温柔得像块融化的玉。可现在是战时,私自出营是要受军法的。
“校尉查得严……”她话没说完,就被老张捂住嘴。
“放心,王校尉的小舅子在城门口当值,早打点好了。”老张拍着胸脯,指了指营墙下的狗洞,“钻过去就是护城河,那边的灯会热闹着哩。”
四个身影猫着腰穿过狗洞时,木三的粗布褂子被钩破了个角。夜风带着河腥气扑过来,混着远处隐约的鼓乐声,她忽然觉得手里的木兰木枝烫得厉害——那是她今早刚刻完的,在“守”字旁边添了朵小小的花。
护城河对岸的镇子像被撒了把星子。红灯笼挂满了街,卖糖画的老汉支着铜锅,糖丝在他手里绕出龙凤的形状,蒸腾的热气裹着甜香,熏得人眼睛发潮。木三缩在老张身后,看着穿棉袄的孩童举着兔子灯跑过,裙角扫过青石板的声音,竟让她想起织机的经纬声。
“看那边!”瘦高个指着街口的戏台,台上正演着《穆桂英挂帅》,花旦的水袖一甩,台下的叫好声差点掀翻棚顶。
老张看得直咂嘴:“咱营里要是有这嗓门,喊阵时保管能吓破敌兵的胆。”
木三没说话。她认得那出戏,当年在杂院,老太监们最爱哼这段,说穆桂英的枪法里藏着女子的韧劲儿,比男人的蛮力更厉害。她摸了摸怀里的木枝,忽然听见卖花灯的小贩吆喝:“木兰灯嘞!保家宅平安的木兰灯!”
小贩手里的灯笼是绢面做的,画着朵含苞的木兰,烛火在里面晃啊晃,像极了母亲当年剪的那盏。木三的脚步像被钉住,直到老张拽她,才猛地回神。
“喜欢?”老张咧嘴笑,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钱袋,“哥给你买一个。”
“不用!”木三慌忙摆手,指尖碰着钱袋的瞬间,看见里面露出半截玉佩——是那种军营里常见的平安佩,只是边角被磨得光滑,像是带了许多年。她忽然想起老张总说自己有个妹妹,和木三差不多大,留在老家织布。
戏台的锣鼓声突然变了调,花旦正唱到“辕门外三声炮”,声浪裹着夜风漫过来。木三看见有对夫妇抱着孩子站在灯影里,男人的手护着妻女的肩,和父亲当年护着她看河灯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刻意藏起的柔软,像被泡发的豆子,悄悄胀了起来。
“走,咱去河边放灯。”瘦高个拉着众人往码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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