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长明（双男）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林昭盯着ICU病房里的心电图，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混着他急促的喘息。傅沉舟的手还保持着最后护住他的姿势，白大褂下浸透的血在雪地里晕开，像朵妖冶的曼陀罗。

三个月前的急诊室，也是这样的雪夜。林昭被推进抢救室时，看到傅沉舟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发梢还挂着冰碴。“心跳骤停，准备除颤！”傅沉舟的声音像块冰锥刺破嘈杂，林昭在意识涣散前，看见他额角的汗滴砸在自己胸口。

那是他们阔别七年的重逢。大学时林昭是医学院最耀眼的天才，傅沉舟总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记笔记。实验室的深夜，林昭手把手教傅沉舟解剖，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后：“沉舟，你手在抖。”“标本太凉。”傅沉舟别开脸，喉结剧烈滚动。

毕业前夕，林昭收到美国顶尖医院的offer。送行宴上，傅沉舟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拽着他的手腕说：“留下来。”林昭掰开他的手指，月光下傅沉舟的眼睛红得可怕：“林昭，你真狠。”

此刻监护仪突然尖锐地鸣叫，林昭猛地抓住傅沉舟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浑身发冷，傅沉舟睫毛轻颤，气若游丝：“别...哭...”林昭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他颤抖着把傅沉舟的手贴在脸上：“我在，我哪儿也不去。”

回忆如潮水漫过。一周前，林昭在手术室发现傅沉舟咳血，白口罩晕开狰狞的红。傅沉舟却笑着把检查单塞进口袋：“老毛病，你别管。”林昭抢过单子，诊断书上“肺癌晚期”四个字刺得他眼前发黑。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昭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发颤。傅沉舟低头轻笑，眼底映着窗外的雪：“七年前你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又何必...”话没说完就被林昭狠狠吻住，带着咸涩的泪与满腔的悔意。

暴风雪越刮越烈，傅沉舟的体温在指缝间消散。林昭把脸埋进他颈窝，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七年前那个夏夜，傅沉舟在宿舍楼下站了整夜，等林昭改变主意。而林昭隔着窗帘看着他被暴雨浇透，最终登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

“林医生！”护士的惊呼刺破死寂。傅沉舟的手无力滑落，心电图变成刺目的直线。林昭机械地拿起电极板，电流一次次穿过傅沉舟毫无生气的身体，记忆与现实重叠——七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固执地想留住什么，最终只攥住满手潮湿的风。

雪不知何时停了，林昭坐在傅沉舟的办公室，翻看他的病例本。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大学实验室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林昭看不懂的德文，翻译软件显示：“你是我永远无法完成的手术，也是我甘愿承受的凌迟。”

窗外的晨光刺破阴霾，林昭抱着傅沉舟的白大褂蜷缩在角落。消毒水的气息里，他终于明白，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错过的时光，都化作了永夜。他曾以为有无数个明天可以弥补，却不知命运早已悄然倒计时。

葬礼那天，林昭站在墓前，把自己的医生执照放在墓碑前。“这次换我守着你。”他轻声说，雪花落在肩头，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雪夜的急诊室，傅沉舟冲进来时带起的风，仿佛还萦绕在身边。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身后，替他挡住所有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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