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末班渡船一

潮湿的海风裹着咸腥的铁锈味灌进鼻腔，我攥着船票缩在候船厅角落。电子屏上猩红的"末班23:00"字样突然闪烁两下，化作乱码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检票口传来金属闸门滑动的刺耳声响，我抬头看见锈迹斑斑的渡轮正缓缓靠岸，甲板上摇曳的廊灯像垂死者涣散的瞳孔。

"快上船！"检票员沙哑的催促声惊得我一颤。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宽檐帽，脖颈处蜿蜒着蚯蚓状的紫色伤痕，仿佛被粗绳勒出的旧伤。当我的船票被他接过时，那只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指节粗大得如同船锚上的铁环。

踏上渡轮的瞬间，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我摸索着找到标着27号的座位，椅面残留着暗红的污渍，边缘还粘着几根湿漉漉的长发。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我抓住扶手的刹那，看见舷窗外漂浮着几团惨白的人影，他们扭曲的肢体在海水中舒展，发梢缠绕着墨绿色的海草。

"乘客您好，本船即将启航。"广播里的女声带着诡异的电流杂音，像是从深海传来的呜咽。我掏出手机想给朋友发消息，却发现信号栏显示着"无服务"，相册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照片——空荡荡的船舱内，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

船行至江心时，甲板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我透过门缝看见三个穿着海员制服的人，他们抬着浸透海水的麻袋，暗红液体顺着麻绳滴落。其中一人转身时，我清楚看见他后颈插着半截生锈的船钉，灰白的脑组织正从伤口处缓缓溢出。

当我惊恐地后退时，后腰撞上了冰冷的储物柜。柜门吱呀自动弹开，蜷缩在里面的女人让我几乎尖叫出声——她穿着八十年代的碎花连衣裙，皮肤肿胀得如同泡发的尸体，指甲缝里嵌满了海沙和碎肉。更可怕的是，她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襁褓中伸出的小手布满青紫的掐痕。

"救救......"女人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腐烂的嘴唇翕动着。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通道已被藤蔓状的海藻封死，那些海藻上还附着着破碎的牙齿和指骨。头顶的灯泡开始疯狂闪烁，在明灭之间，我看见船舱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个手印里都嵌着一枚泛着绿光的贝壳。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海水从破裂的舷窗汹涌灌入。我死死抓住栏杆，看见那些海员正将麻袋抛入海中，麻袋里滚出的头颅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我。而那个抱着襁褓的女人，此刻正漂浮在水面上，冲我露出诡异的微笑，襁褓里传出婴儿咯咯的笑声，却混着令人作呕的水泡声。

当冰冷的海水漫过脖颈时，我终于看清船舷上斑驳的刻痕——"1987年沉船事故，32人遇难"。原来我登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末班渡轮，而是一艘载满冤魂的幽灵船，每晚在江面上徘徊，寻找新的替身。在意识消散前，我感觉有无数只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入漆黑的江底，那里，还有更多惨白的身影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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