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袅绕于关雎阁,青铜冰鉴表面凝着薄霜,冷气丝丝缕缕渗入空气,与药炉里蒸腾的苦艾香纠缠。
商苾瑷目光一寸一寸落在他身上,眼波流转间掠过他苍白的面颊,终是无奈轻笑,将药碗搁在案几。
她抽走他枕下刻篆纳入袖中:"既是你心意,我收下了。只是你这身子,若再任性拒药,我便每日亲自盯着你喝——亲不亲的,且看你的病何时好利索。"说罢起身。
夜孤非偏过头去,勉强撑起身子,脊背抵着冰凉的玉枕,咳声如断弦般自喉间迸出,每一声都震得胸腔闷痛,咳声止住,却掩不住眼底的困惑:"郡...郡主为何知晓?"
“这下面有我的小字,你不是做给我的,是做给谁的?”商苾瑷微笑着说完这些话,语气温柔如春水拂过初绽的桃花。
她回身抚上他肩膀——掌心下骨瘦嶙峋,却仍绷着倔强的力道。
夜孤非慢慢呼出一口气,将苦涩都藏在呼吸之中。他垂眸掩住眼底波动,低声叹道:"我...原想做得隐秘些,不想..."
尾音渐弱,似自嘲又似无奈,如枯叶坠入深潭,激起涟漪却无声。
掌心无意识攥紧被褥,素白锦缎上皱起细纹,像极此刻他千回百转的心绪。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见你的乳母。”商苾瑷嘴角含笑,声音放的极轻。
夜孤非倏然抬头,眼底惊疑如星火骤亮。
自那日破国后,母子二人就天搁一方,他午夜梦回时总听得乳母在殿堂檐下唤他“非儿”,却再无人应。
此刻这话如春雷劈开久旱,他喉间哽住,指尖攥紧被褥,指节泛出青白:“当真...当真吗,郡主!”
音颤如风中烛火,难以置信的目光将她身影一寸寸描摹,似要将这幻影烙进眼底,以免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好好歇着罢。"商苾瑷低语,声如春溪潺流。
转身时,随从侍男欲上前掌灯相送,她却摆手示意无需。自己悄然推开雕花门扉,夜色如墨浸透庭院。
远处灰墙影影绰绰,暗藏无数窥探的眼。
窗外竹影摇曳,商苾瑷离去时,夜孤非他凝着那抹消失在门外的海棠红影,喉间轻叹如蚊鸣,榻畔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庞忽明忽暗,苍白中透着一丝安然。
次日晨光初绽,天际的朝霞尚未褪尽,一缕熹微的光便斜斜透了窗棂,在铜镜前织出一片朦胧的金纱。叶笙立于镜前,镜中人眉若远山,却隐有倦色。
"想什么呢?"沈墨凌在叶笙面前晃晃手,指节分明的手掌在半空划出一道虚虚的影子。
他笑起来时,唇畔一抹浅红,似是被晨露润过的桃花瓣。
"没什么,沈哥哥。"叶笙回过神,喉间却似哽着一团棉絮。他垂下眼帘,不敢去看镜中沈墨凌映出的轮廓——那人总是一袭墨黑衣衫,领口绣着金丝线勾出的连翘。
若那跋扈的郡主今日再临,瞧见沈墨凌身姿如玉,恍若水墨画中一笔淡墨晕开的远山,定会如饿鹰攫兔般夺去……叶笙额角渗出冷汗。
压住内心激荡,叶笙从思绪抽身,听从管事心腹安排随沈墨凌去了后苑库房。
库房木门吱呀推开,扑面而来的陈腐木香裹挟着旧书特有的油墨气息,呛得人鼻腔发酸。
满室丝绸堆叠如云,或似朝霞染就的绯红,或若秋水凝成的碧色。
沈墨凌手持账册立于绸堆前,指尖掠过绸面时,布料便发出细软的簌簌声,仿佛春蚕食桑。
叶笙蹲身整理木箱,指尖触到滑腻的绸缎,忽觉掌心微颤。
昨日磨盐时被盐粒硌出的红痕尚未消退,此刻被绸缎摩挲,竟泛起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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