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斜斜地笼着醉香舍的雕花窗棂,商苾瑷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望着案几上堆叠如小山的菜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瓷碗的纹路。
云黎遥的筷子始终未停,酸辣藕尖、琥珀豆腐、胭脂鹅肝……每一筷都精准地落在她最爱的那几道菜上。
他夹菜的节奏与她咀嚼的动作竟莫名合拍,连汤汁溅起时,他眼睫都未颤一下,仿佛早已将她的喜好刻在骨里。
“各院屋子均已按侧君谕令送盐过去,下役卑婢之份……”随从韵书躬身回话,尾音还未落,便被云黎遥舀汤的瓷勺截断。
那勺青瓷汤碗里的芙蓉羹荡开涟漪,几滴热汤溅在商苾瑷的素白裙角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痕。
她下意识地缩回去脚,他却已倾身过来,冰纨帕子带着他袖间竹叶熏香拂过她膝头。
“怎么啦?”云黎遥眉梢微挑,指尖压住帕子一角替她擦拭。
他的手指擦过她裙角时,有意无意地蹭过她脚踝,凉意混着温热,教她喉间一哽。
小厮低垂着头,却仍能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脊背上的目光,如针尖悬在皮肉。
“妻主近日府中上下皆似风中浮萍,不能叫洒扫仆役之辈也受些委屈,盐而已。”他收回手,将帕子塞在她掌心,语气温和如春水,却暗藏金石之音。
商苾瑷接过帕子,指尖触到他残留的体温,耳根悄然漫上绯色。
那帕角绣着银线暗纹,与他腰间玉佩的纹路竟是一脉相承——前不久练剑时溅上的血珠所留的淡疤痕,这帕子也曾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他袖口。
他总这般,将无声关切裹着蜜糖,悄然渗入她的点点滴滴。
“嗯,言之有理,足见你的用心,不论其身份何如,皆为我商府之人,这府中上下有你管理事务,我也放心。”商苾瑷将帕子收拢入袖,起身离案,耳畔闻他此言恤下之心,忽觉眉间阴霾如云开月现,消散大半。
廊外风过,卷起湘帘一角,露出院中青砖甬道上洒扫的奴婢们。
京城人心惶惶,街道死寂沉沉,熄灭大半万家灯火。府内那些下等奴婢皆穿着靛青粗布衫,腰间系着草绳,手中握着竹帚,连发髻都梳得齐整——云黎遥治家的手腕,连最卑贱的仆役,也要教得进退有度。
退去随身跟着的小侍女,商苾瑷绕过长廊,径直往屈灼尘的万枫居去。
廊柱上雕着千红芍药,活灵活现,朱漆乃采自闽地朱砂,以桐油调匀,经十余遍髹涂,方得这般莹润色泽。
石榴树在院中垂着红果,沉甸甸地压向枝头,果壳上凝着晨露未晞的晶光,恍若黑市上波斯商贾售卖的珊瑚珠。
楚月国最重石榴多子之兆,这树却是屈灼尘特意从骊山北麓移栽而来,枝干虬曲如龙,叶片泛着玉髓般的翠色。
门扉虚掩,门环上悬着青铜朱雀衔铃,铃舌静默无声。守在阶前的侍卫见她来,正要躬身禀报,商苾瑷却以葱指按在唇边,嘘声如一片轻羽落在他喉头,止住了他欲出口的言语。
她踱步至树下,指尖掐住一枚石榴,果肉迸裂的脆响将栖鸟惊飞。商苾瑷将剥开的石榴籽整齐排在碟中,石榴籽在碟中堆积成山。
她忽而轻笑,指尖划过最顶端的籽粒,"你不在,这甜腻的果,倒成了最好的信物。"
离去前,她将石榴碟置于案头,未留只字。
风起,吹散袖中一缕暗香,商苾瑷深知,屈灼尘归来见此,必会嗅到比石榴更浓的意味。
暮色将至,叶笙院中的木门被叩响。他开门时,鬓发仍沾着碾盐的碎屑,眼底惶然未散。商苾瑷却未等他开口,径直踏入,衣袂扫过他发烫的指尖。
她将檀木匣子塞进他怀中,匣开刹那,莹白盐粒裹着薄荷清香扑面而来,竟比白日所分更细腻三分。
被放弃的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