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 (2-1)

蝉鸣在七月的烈日下愈发聒噪，陈泽攥着兼职结算单躲进学校树荫。班主任的留言还在手机屏幕上发烫："陈泽，高三开学前的科创比赛，你真的不考虑参加吗？"汗水顺着脖颈滑进领口，他望着教学楼墙上"冲刺高考"的红色横幅，转身朝五金店走去——比起遥不可及的比赛奖杯，母亲下个月的透析费才是实实在在的重量。

"小陈！"老板娘顶着卷发棒冲出来，围裙上沾着荧光颜料，"叶云心他们来了，在仓库搞什么秘密基地！"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陈泽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荧光光晕惊住。北冥川正用废旧电路板组装机械臂，蓝光在他镜片上流转；顾佳戴着护目镜切割亚克力板，碎屑飞溅在她刚染的蓝紫色挑染发丝上；叶云心盘腿坐在零件堆里，画本摊在膝盖，笔下是会发光的齿轮鲸鱼。

"你终于来了！"叶云心跳起来，发梢的机械蝴蝶挂件叮当作响，"我们要参加市青少年科创大赛，主题是'废墟里的星辰'！"她举起设计图，废旧汽车轮毂组成鲸鱼骨架，齿轮当鳞片，荧光灯管模拟游动的光斑，"用最破的零件，造最浪漫的梦！"

陈泽的目光扫过满地零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药费单据："我...周末还要去工地搬砖。"

顾佳突然摘下护目镜，露出眼下的青黑："机械传动部分需要你。"她推来工具箱，里面躺着几个精密齿轮，"五金店老板娘赞助的，说算你的技术入股。"北冥川默默把摄像机转向陈泽，镜头里少年的影子与散落的齿轮重叠，仿佛即将嵌入某个宏大的齿轮组。

深夜的出租屋，母亲在缝纫机前补校服。陈泽缩在角落，铅笔在草稿纸上反复勾勒鲸鱼的关节结构。台灯突然被罩上荧光灯罩，抬头看见母亲布满老茧的手："阿泽，你初中得奖的设计图，我都收在樟木箱里。"她声音很轻，"当年没让你学机械，妈一直..."

"妈！"陈泽慌忙打断，图纸上的齿轮突然有了温度，"这次比赛...奖金有五千块。"

距离比赛还有两周，五金店仓库变成了昼夜不熄的战场。叶云心的速写本画满三百页，每个零件都被赋予故事；顾佳调配出七种荧光颜料，在黑暗中模拟深海的蓝；北冥川编写的程序让机械鲸鱼能随音乐摆动，尾鳍扫过墙面时会留下流动的星轨。陈泽则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白天在工地搬砖，深夜伏在零件堆里调试齿轮咬合精度。

比赛前夜，暴雨倾盆。陈泽抱着组装到一半的鲸鱼冲进仓库，却发现电源线被积水泡坏。叶云心翻遍所有工具包，急得眼眶发红；北冥川的无人机在雨中短路，冒着青烟；顾佳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咬着牙重新焊接电路板。

"用这个！"陈泽突然扯开校服，里面缠着从工地顺来的防水胶带，"把线路全部包裹，改用太阳能蓄电！"他的手指在零件间翻飞，雨水混着汗水滴在齿轮上，折射出奇异的光。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机械鲸鱼终于在荧光中缓缓睁开眼睛，尾鳍搅动的光影里，藏着三十七个孩子手写的梦想纸条。

比赛当天，会展中心的聚光灯下，陈泽的工装与其他选手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但当机械鲸鱼在黑暗中苏醒，评委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叶云心现场速写，将评委的表情化作会动的齿轮漫画；顾佳沉着地讲解材料再生技术；北冥川的摄像机实时捕捉观众反应，投影在鲸鱼鳞片上。

"这个设计的灵感来源是什么？"主评委指着鲸鱼腹部的齿轮问。

陈泽想起工地的钢筋水泥，想起养老院的纺车，想起母亲藏在樟木箱底的图纸。他摸出裤兜里被汗水浸软的药费单据，声音却无比清晰："是那些看起来破碎的东西，教会我如何拼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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