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米跑道上的眼泪 (2-1)

体育课的哨声划破秋日的情况，隐杏叶金灿灿地铺满跑道，风一吹，便簌簌的打着雪落下，苏岩抱着两人的校服外套站在场边，目光追随着跑道上的身影——林夏蹲在起跑线，低头系鞋带，后颈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

“你居然帮林夏拿衣服？”班长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她妈妈……”

话没说完，体育老师的哨声骤然响起，林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她的马尾辫在风中扬起，发梢甩出细碎的水珠——苏岩知道，她今天早上又洗了冷水澡。这是林夏父亲的“规矩”，每次他喝醉，家里的热水器就会“恰好”坏掉。

第一圈，林夏遥遥领先，步伐轻快得像一只鹿。可到了第二圈，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也渐渐发白。经过苏岩面前时，她的嘴唇几乎没了血色，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别跑了！”苏岩忍不住喊。

林夏摇了摇头，咬紧牙关继续往前冲。可她的脚步越来越沉，像是踩在棉花上。最后五十米，她的校服裤内侧洇出一片暗红，几个男生发出嫌弃的哄笑，有了吹了声口哨。

体育老师皱眉吹停了比赛。林夏跪在跑道上，膝盖擦破了皮，血珠渗出来，粘上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苏岩冲过去时，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不知道会提前。”

更衣室里，苏岩翻出备用校服裤递过去。林夏蜷缩在角落，被我们扶去医务室，小心躺在病床上，掌心里是一颗校医提前用糖把药包进去的止痛药，糖衣已经化开，黏黏糊糊地粘在手指上。窗外篮球场传来熟悉的运球声——是陈昊学长，他的三步上篮节奏鲜明，林夏曾经模仿过无数次。

“他今天约了文学社的学姐。”林夏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你说他们会在器材室后面接吻吗？”她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微声微微发抖，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在校服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苏岩拧开保温杯，姜糖水的热气氤氲上升。她想起昨天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听见李老师对着电话叹气：“林夏家长又联系不上……”

保温杯被林夏一把夺过去，红糖水洒出来，烫红了两人的手背。

“下次……”苏岩抽出纸巾，轻轻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我陪你一起跑完全程。”

林夏把脸埋进苏岩的校服外套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林夏身体好了点，我们便回了教室，一起看着高分作文。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陈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林夏？要不要……喝点热的？”

苏岩看见林夏迅速抹了把脸。当他拉开门时，脸上已经挂上熟悉的笑容，只有睫毛还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陈昊递来的奶茶杯，身上印着篮球活动社的Logo，和刚入插在杯子里的吸管。

“你们在聊作文比赛的事？”陈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林夏突然抓起苏岩的手腕，冰凉的指尖紧紧收紧，“对啊，苏颜在教我写比喻句。”他的拇指在苏妍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那里还留着红糖水烫出的红痕。

陈昊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你们加油。”他把奶茶塞给林夏，转身离开时，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林夏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拐角才低头。啜了一口奶茶，甜腻的液体划过喉咙，他皱了皱眉，“太甜了。”

苏岩接过杯子尝了一口，确实甜得发腻，可当她看见林夏时，却发现对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个小小的倔强的胜利。

放学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作文本，塞进苏岩手里。

“帮我改改。”他不好意思地说，“下次…… 我想写的比你好。”

苏岩翻开本子，第一页上用铅笔写着标题——《四百米跑道上的眼泪》。

风掠过树梢，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林夏已经跑远，背影在夕阳里镀上一层金边。苏岩站在原地，轻轻合上作文本，掌心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

她知道，有些眼泪淋下，永远不会让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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