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地里,红衣比少年更意气风发。人不会对土堆产生感情,直到他亲手埋上那堆土。
循着他的足迹,就能找见他。婷玥对萧未梨行了礼,款款抬头望向常少骞,他淡淡的笑意里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不似前几次来,单有悲伤。她就静静站在他身后,陪着那个人杵在那里良久,只要他不再流泪,哪怕再久一点。每年第一次落雪的时候,他就会穿着那件婚服来见萧未梨。像那婚书上写的:愿琴瑟在御,白首永偕。纵然浮生若梦,百岁如朝露之晞,此情也当海枯石烂,亘古不绝。
常少骞接过婷玥手中环着的裘衣,为她轻轻披上。瞥见她的手冻得通红,心中生出几分愧疚。婷玥有些恍了神,下意识地后退。看着她脸上泛上的红,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情难自已。
他的嘴角往上扬了扬,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许是在笑这衣服实在不合她的身,快要拖到了地上。最初她抱着尾生抱柱的想法,以为眼前这个人会疯。可是某天呢,他无意间收拾到一副《踏雪寻梅》的画卷,是萧未梨的。在侧题: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那之后他便说,这世间需要有人挂念她。
雪路一直延伸进府门,常少骞刚踏进门槛,便碰上了严嬷嬷。岁月不败美人这话在她身上不难得见,虽说近些年来她操持府里的事脸上多了些细纹,但却难掩她往日的容光。严嬷嬷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侧落在了婷玥身上。常少骞意下明了,便让婷玥先去沏茶。
严嬷嬷:婷玥姑娘,已当议亲出阁了。
常少骞顿了顿
常少骞:是哪一家公子?
心下想时,有人应了声。墨发束冠,眉目未扬情先显,折扇轻摇,翩翩如玉笑温文。宋昇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商户,是府上的门客。他向常少骞作了揖,婷玥手中的茶盘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溅出。宋昇径直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物什。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他说,祗候良姻。
婷玥只觉得耳尖一热,抬眸看向常少骞,又迅速避过他的目光。宋昇嘴角依然噙着那分笑意,退了半步,再次欠身行礼,缓步离开。常少骞托住婷玥,指腹触到她衣下的微颤。
他袖中半块碎玉倾靠到指节——那是萧未梨临终前塞给他的,那碎玉上,还有她掌心的温痕。风雪卷着梅香扑进阁中,他望见婷玥发间的落雪,忽然想起画轴里那句“同淋雪”的落款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极细的蝇头小楷:“雪落寻桑柘,心期绾寒梅。”
“嬷嬷,”他忽然转身看向严嬷嬷,泛白的指尖摩挲着碎玉,“前几日御史台送来的文书还在书房,劳您去取。”
暖阁内
炭火轻爆,婷玥正要开口,却见常少骞忽然蹲下身,替她拂开裙摆上沾的雪粒——婚服的领口蹭过她的罗襦,像团灼人的火,却在触到她腰间那枚银铃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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