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契约 (2-1)

混沌空间里没有左右的概念。沈棠睁开眼时，十七片记忆碎片正从她睫毛上簌簌坠落，每一片都在下坠过程中舒展成西府海棠花瓣的形状。那些半透明的花瓣边缘浮动着0与1组成的叶脉，在虚空中划出淡蓝色轨迹。她的锁骨突然灼痛，红晶石迸发的光芒照亮了五步外正在植物化的林修远——他的机械心脏外壳已经绽开，齿轮间隙里钻出嫩绿的新芽。

"别碰那些花瓣！"

声音是从她脚踝传来的。三条银蓝色的植物根系缠在那里，其中一条正轻微震颤着发出林修远的声线。沈棠低头时，看见自己新生的金属指节间也缠绕着同样的根系，那些半透明的管状物里流动着淡红色液体，每隔三秒就闪过一组齿轮形状的光斑。

右侧第三片记忆花瓣突然加速下坠。沈棠扑过去时，那片花瓣已经融入林修远正在木质化的锁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机械声带发出类似树皮开裂的声响："双向覆盖条款...是记忆净化程序的伪装..."

十米外的金属碑突然嗡鸣。碑面上蚀刻的二进制编码开始流动，在空气中投射出两行猩红文字：

【选择A：永久融合记忆成为载体（倒计时47秒）】\

【选择B：分离齿轮失去共享记忆（倒计时47秒）】

沈棠的金属右手不受控地抓向选项A。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缠在腕间的根系突然暴长，将她猛地拽向后方。三片记忆花瓣趁机袭向林修远后颈，被他脊椎齿轮上新生的荆棘枝条抽碎。

"看碑文背面..."根系传来的越来越微弱，"我修改过叶脉参数..."

金属碑在沈棠绕到背面的瞬间突然透明化。原本光滑的表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刻痕，组成一幅西府海棠的素描——正是林修远在病房偷偷绘制的那张。素描的叶脉里藏着另一组发光文字：【双向覆盖=双向保护 需原始载体激活】。

倒计时跳到32秒。林修远的左眼突然完全植物化，翡翠色的瞳孔里浮现出婴儿时期的沈棠影像。她猛然扯断左手无名指上新生的海棠枝条，断口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烁着"S.T"字母的淡蓝色液体。

金属碑的裂缝正好能容纳那截枝条。

当沈棠将枝条插入裂缝时，整个混沌空间响起留声机卡带的沙沙声。悬浮的记忆花瓣突然全部静止，每片花瓣背面都浮现出林修远不同时期的笔迹——二十岁的他在实验日志上涂抹祖父的控制代码，十八岁的他在沈棠病房窗外埋下刻有海棠纹的金属盒，五岁的他浑身是血地挖出自己刚被植入的机械心脏。

倒计时15秒。金属碑崩裂的外壳下露出两个凹槽，形状与那两枚婴儿牙齿完全吻合。沈棠掏出贴身珍藏的牙齿时，林修远已经完全植物化的右手突然抽搐着指向自己心口——在那里，最后一块尚未被枝叶覆盖的齿轮上，刻着与牙齿完全相同的反向螺纹。

"原来这才是原始载体..."

牙齿嵌入凹槽的瞬间，混沌空间里所有齿轮同时停转。沈棠看见自己锁骨的晶石射出一道红光，与林修远心脏齿轮上的"S.T"刻痕相连，组成DNA链状的光桥。静止的记忆花瓣纷纷飞向光桥，在桥面上拼出两人从婴儿时期开始的所有交错记忆。

倒计时3秒。林修远脊椎上的荆棘突然开花，那些半机械半植物的花朵在绽放过程中不断切换形态——时而呈现齿轮组，时而化作海棠花瓣。沈棠新生的金属叶片自动脱落，在空中与花朵融合成完整的西府海棠树轮廓。

当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响起时，混沌空间的边界开始崩塌。沈棠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看见自己的血液正顺着DNA光桥流向林修远的心脏，而那些承载记忆的花瓣全部渗入了新生海棠树的叶脉。

黑暗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沈棠再次睁眼时，正跪在一片真实的海棠树林中央。她的手按在潮湿的泥土上，指尖能感受到地下根系传来的规律脉动。五步之外，浑身沾满花瓣的林修远缓缓撑起上半身，他心口裸露的齿轮组已经停止转动，每个齿尖都顶着一颗将坠未坠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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