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顺着书房的菱形窗格蜿蜒而下,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泪痕。沈棠蜷缩在祖父留下的藤椅里,泛黄的书页间残留着干枯的海棠花瓣,指腹摩挲着纸页上那句"他跪在荆棘丛中,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海棠根部"时,窗台上的西府海棠幼苗突然颤动——母亲推门时带进的风惊动了它。
"林家公子回国。"母亲将烫金请柬压在砚台上,羊脂玉镇纸与实木桌面相撞发出闷响,"他父亲是文学院的副院长。"
沈棠用鎏金书签轻轻隔开新递来的照片,相纸边缘恰好卡在书中男主角受伤的情节处。油墨印刷的面容与窗外阴云同样模糊不清,她望着照片边缘烫金的学术头衔,指甲无意识刮擦着书页上干涸的茶渍。
"你已经二十七岁了。"母亲抽走她膝头的毛毯,织锦缎面擦过书页发出丝绸撕裂般的声响,"这些虚构人物能给你什么?"
窗外的雨声忽然密集起来。沈棠注视着母亲保养得宜的手,那双手正将相亲资料一张张插进她珍藏的小说扉页。当最新一张照片挡住书中海棠盛开的插图时,她合上书的速度让空气发出短促的爆鸣。
"书里的人不会要求我变成标本。"她声音很轻,却惊飞了窗外避雨的麻雀。
瓷盆碎裂的声响像冰层突然迸裂。母亲扫落窗台盆栽的动作太过流畅,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碎瓷片在橡木地板上弹跳西府海棠细弱的根系暴露在空气中,沾着泥土的须根像被扯断的神经末梢。
沈棠跪下去的动作比思考更快。碎瓷边缘割开睡裙下摆,她抢救幼苗的姿态与书中描写惊人地相似——左手护住主根,右手拢住散落的培养土。食指被瓷片划破时,血珠恰好滴在幼苗基部,与泛黄书页上洇开的暗红墨迹重叠。
"你父亲当年也是......"母亲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她看着女儿指尖渗出的血珠浸入泥土,那株价值不菲的西府海棠正在她们之间微微颤抖。
沈棠的耳膜鼓胀着雨水敲打玻璃的声响。指腹的刺痛突然唤醒书中场景:暴雨中的悬崖,男主角为抢救濒死的海棠被荆棘刺得鲜血淋漓。此刻书房里的血腥气与油墨香交织,她手心的幼苗与二十年前祖父用钢笔圈出的段落产生诡异的共鸣。
"至少让我拿花盆......"
"不必。"
沈棠用撕下的睡裙布料裹住根团,雨水正从窗缝渗进来浸湿她的膝盖。母亲攥着剩下的相亲照片站在阴影里,烫金边角在昏暗光线下像未熄的烟头。
庭院角落的腐殖土散发着微苦的清香。沈棠跪在雨夜里挖坑的样子,像极了书中人跪在悬崖边刨土的模样。指甲缝里嵌满潮湿的泥土,她将幼苗栽进新坑时,月光突然穿透云层——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银光,宛如那个虚构角色铠甲上的反光。
母亲站在回廊下没有跟来。沈棠把染血的碎布条系在幼苗旁的竹签上,远处书房亮着的台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斑。当她抹开粘在脸颊的湿发时,发现指缝间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唯有掌纹里还残留着泥土的痕迹。
幼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摆。沈棠望着那片新叶舒展开的弧度,恍惚看见书中人将染血的头盔挂在海棠枝头。雨滴从叶尖坠落时,二楼传来母亲关窗的声响,窗框与窗棂咬合的声音像书本合上的叹息。
月光再次隐入云层。沈棠把脸埋进沾满泥泞的掌心,手心里残留着西府海棠茎秆微苦的汁液气息。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积水的声音,轮胎带起的哗啦声像书页被快速翻动的声响。
幼苗旁的竹签微微晃动。系在上面的碎布条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垂下来,布料上暗红的血迹正在雨水中慢慢晕开。沈棠伸手扶正竹签时,一滴水珠从叶尖坠落在她手腕内侧,凉意顺着静脉蜿蜒而上,书中那个永远触碰不到的影子拂过她脉搏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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