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华:金岛
超小超大

Chapter.14 (2-1)

乐佳体验过海岸的风,早在十几年前,他父母还在时。他看过俄罗斯边境的白令海峡,遇见过深黑无比的渊在天下拍打上石制码头,冬日俄罗斯似乎很冷,但未冷到白令海峡结冰;他在青岛看过黄渤海分界线,黄河灌入大海,沙泥让水变得浑浊,却在一线外映出蓝天;印度洋的海岸似乎格外热闹,在湿热的气候下,小小的乐佳见到了许多的男男女女。

他最后一次见海,是意大利的地中海海岸。高山上的欧式建筑群与干燥炎热的天,碧蓝色的地中海的最终去向是大西洋,父母在这样的景色前露不出愁容,海鸥高飞在天际线,海洋渗透了天空。

自那以后,他从未见过海。

高一飞的消息像狂风突然过境。

——去看海吗?

5月10日,还差十天婚礼举行。

乐佳自己也不知道哪块线路搭错了,竟然回了一个去。说实话,他在纽约生活了一年,连自由女神像都没见过,更别提海,他似乎只在曼哈顿中间这一代生活,接到任务了就离开纽约,有时还会去往华盛顿居住。纽约美丽的城际海岸线是必不可少的景色,这里的海湾夜晚未眠,乐佳知道自己这样的生活既不寻常也不像生活在纽约的人,这个纽约的家过去是一个中转站,现在倒对它有改观。

高一飞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在他眼里是个生活在美国纽约的人都会特意去看的自由女神像与海岸,或是周边的某个海滩,乐佳其实一眼都没见过。最多,乐佳在公司总部大楼顶楼远远瞥过自由女神像,在海浪里,但匆匆就别。在他大脑里,留存关于海的片段只有儿时父母在海边沙滩的笑容,是意大利独有的浪漫夏日地中海,还有很多。那些记忆深刻至镌刻进心脏的血肉里,海风徐来,于是他海蓝色的心脏开始跳动不止,可是冰冷的蓝色已经长久未动,而这次,亘古海风席卷来,源自是高一飞的一条短信。

——去哪?

——英格兰。

乐佳的眼前是绿野里突兀的海,长风吹拂过的草色下藏着白色断崖。淡蓝色浓郁的天正盛着云,云聚拢层叠,实体感让人幻视油画,一抹一画是调色师精心研制的颜料涂抹,被笔刷勾勒出草坪上移动的阴影。是大西洋暖流流经的地方,着了各种颜色的年轻人、孩童在坡上翻滚,停留在欢声笑语里。海洋唤起乐佳记忆中关于父母的不多记忆,碎片里藏匿着爷爷,有一家人,似乎乐佳现在应该悲伤怀旧,当思念就要像海水中的灯塔一样准备在过后不久夜色里亮起光时,电话铃声闯入,在布莱顿断崖之上回荡,旁人将不会在意,本来包括乐佳。

“我们的高少爷正在和未婚夫在哪度蜜月呢?”

风下旷野,乐佳竟然开始好奇起了高一飞的回答。

“在白崖。”

毋庸置疑,简短至极,可是高一飞脸上有笑,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具有力量的留白了,比上任何作家笔下的留白,那些含蓄幕中电影镜头的留白,乐佳想。他没发现高一飞方才调整了镜头,在镜头里,高一飞居前,乐佳则在不远处因电话铃声而回头,视线恰好地撞上了摄像头,却并非在看黄雅莉精致漂亮的脸庞,画面包裹了乐佳,在一片自由惬意中。乐佳看不清高一飞神情,依稀捕捉到了他目光在自己身上的停滞,好多年。

或许在很久以后,久到乐佳几近忘却这次不经意不寻常的察觉,但突然想起来今天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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