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残花扑在窗纱上,我伏在青玉案前咳嗽,喉间腥甜漫上齿关。云袖慌忙用帕子接住那抹猩红,素白绢子上绽开红梅似的血点,倒比妆奁里那支嵌红宝石的金步摇更艳。
"小姐何苦瞒着世子..."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雷声碾碎。
我望着菱花镜里苍白的容颜,铜镜边缘的海棠缠枝纹在烛火里明明灭灭。三日前也是这样滂沱的雨,傅明修握着柳柔儿咳血的帕子闯进我院中,银线绣的云纹广袖沾着药香:"柔儿等不得,听说城郊紫云观后山有雪灵芝。"
此刻妆台上的螺钿漆盒里,躺着半株暗褐色的灵芝。那日我策马冲进雨幕时,陆砚追到垂花门扯住缰绳。雨水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淌,玄铁护腕硌得我腕骨生疼:"山洪要来了,属下去。"
最后却是我浑身湿透地捧着灵芝回来,陆砚肩头插着支毒箭,整条左臂泛着青紫。他跪在廊下请罪时,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溪,声音却平稳得像在说旁人的伤:"惊马坠崖时幸得姑娘相救。"
雨声渐密,我摸索着妆匣底层的青瓷瓶。指尖突然触到温润,陆砚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玄色劲装的下摆还在滴水。他将缠丝白玉镯套上我腕间,寒玉贴着肌肤激起战栗,却被他用掌心煨热了。
"属下僭越。"他屈膝半跪,剑穗上染血的流苏垂在膝头。檀香混着金疮药的气息漫过来,我这才发现他左肩绷带又渗出血痕。
门外忽传来环佩叮当,傅明修挟着雨气闯进来。他腰间鎏金蹀躞撞在门框上,溅起的水珠落在我的织金马面裙。那双曾教我执笔的手伸向螺钿漆盒,指尖沾着柳柔儿惯用的苏合香。
"柔儿喘症又犯了。"他取灵芝的动作像在折一枝早春的梅,月白锦袍上的银线暗纹刺得人眼眶发疼,"今夜我要在凝香阁照看她。"
我攥紧袖口金丝滚边,喉间血腥越发浓重。上个月他生辰,我冒雪去大相国寺求平安符,回来时看到他在暖阁为柳柔儿画眉。朱砂笔尖点在美人眉心,比嫁衣上的鸳鸯还要红。
陆砚突然上前半步,玄铁剑鞘横在漆盒之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进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世子可知这灵芝浸过姑娘的血?"
满室烛火猛地摇晃,我这才惊觉腕间玉镯在发烫。三日前山崖边,陆砚用染血的手掰开我紧攥灵芝的指节,才发现掌心被岩石割得血肉模糊。他撕下中衣为我包扎时,血珠顺着银线滚落,在雪灵芝上绽开红梅。
傅明修蹙眉退开半步,像是怕沾了晦气。他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晃得人眼晕——那本该是下月纳征时给我的信物。去年上元节,他在朱雀街为柳柔儿放三千盏莲花灯时,我抱着陆砚偷塞给我的鎏银手炉,在城楼看到东方既白。
"清月,你向来懂事。"他转身时袍角扫落妆台上的青玉簪,碎玉迸溅在陆砚靴边。玄色衣摆掠过门槛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冰棱碎裂的声响。
剧咳来得突然,血沫溅在陆砚胸前的螭纹护心镜上。他揽着我的后颈将人按在胸口,内力如温泉漫过经脉。我嗅到他衣襟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混着止血散的苦味,竟比傅明修身上的苏合香更让人心安。
"属下逾矩。"他声音闷在胸腔震动,掌心力道却加重三分。暖流压住喉间腥甜时,我听见他心跳如战鼓擂在耳边。
更漏声里,云袖突然指着窗外低呼。顺着她视线望去,凝香阁方向升起盏盏孔明灯,朱砂绘的并蒂莲在雨夜里飘摇如血泪。陆砚抬手合上雕花窗,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浓重阴影:"要属下射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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