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示踪

第十一章 荧光示踪

实验室的紫外灯管在雨夜里幽幽发亮，许杳握着移液枪的手突然顿住。离心机嗡嗡震颤的节奏里，她看见贺云斐白大褂后背洇开一片深色水痕——是方才在连廊被泼到的柠檬茶，泼茶的女生哭着说只是想帮他洗掉墨迹。

"第三组数据异常。"贺云斐转身时，锁骨下的烫伤小痣在紫外光里泛着荧蓝。许杳这才发现他领口别着枚回形针，弯成DNA双螺旋的形状，正是上周她随手折的。

窗外惊雷炸响，停电的瞬间，冷藏柜的报警器此起彼伏。贺云斐摸黑抓住她的手腕，指尖沾着同位素标记的荧光粉。他们在黑暗里踉跄着撞倒试剂架，玻璃碎裂声像冰棱坠地。

"别动。"贺云斐的呼吸扫过她汗湿的额角，"你鞋底有溴甲酚紫。"

应急灯亮起时，许杳看见满地狼藉中蜿蜒的紫色脚印，从她脚下延伸到贺云斐的球鞋。少年正用镊子夹起她发间的玻璃碴，睫毛在冷光里结着霜，却藏不住眼底晃动的银河。

"今晚要处理完这些。"他指着培养箱里发荧光的菌落，"教导主任说再违规就关停实验室。"

许杳蹲下身收拾残局，发现破碎的锥形瓶底粘着张字条。是贺云斐的字迹："周三天文馆维修，但我们可以......"后半截被溶液泡糊了，像她此刻理不清的心绪。

凌晨三点，贺云斐伏在观察台睡着了。许杳将白大褂轻轻盖在他肩上，却在衣领内侧发现用同位素笔写的公式：I=I₀e^(-μx)，衰减定律旁画着歪扭的猫，尾巴尖缀着颗星星。

雨丝斜斜划过窗玻璃，她在公式下补了行小字："可是光遇到你，只会无限次反射。"笔尖悬在句尾时，贺云斐忽然呢喃："许杳，移液枪......"惊觉是梦话，她慌乱中将字条塞进离心管。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在生物安全柜发现异常菌落。贺云斐调试显微镜的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新型荧光蛋白，比GFP稳定十倍。"菌斑在载玻片上蔓延成星云状，每个光点都是心跳的频率。

"叫它XY-1？"许杳在记录本上画双螺旋，笔尖不自觉缠绕成同心结。贺云斐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在"X"与"Y"之间添了道等号："是许杳的'许'，云斐的'云'。"

教学楼的喧闹漫进实验室时，他们正在给菌株编号。贺云斐突然拽着她躲进更衣室，透过门缝看见教导主任领着记者进来。女主持人高跟鞋踩过紫色脚印，话筒上的台标沾着荧光粉。

"这就是贺同学的发明？"镜头对准培养箱，"能说说灵感来源吗？"

贺云斐的后背紧贴着她，体温透过两层白大褂灼人。许杳数着他后颈滚落的汗珠，突然听见他说："灵感来自最重要的搭档。"记者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更衣室，贺云斐却转身挡住门缝："她此刻在更重要的地方。"

人群散去后，贺云斐从冷冻柜取出藏着的草莓蛋糕。蜡烛是镁条拗成的，点燃时迸溅的银星照亮他眼底的血丝。"生日快乐。"他抹去奶油沾到的荧光粉，"去年今日，你抱着作业本撞进我的世界。"

许杳咬到硬物，吐出来是枚钨丝绕成的戒指，在紫外灯下泛着幽蓝。"这是..."她抬头看见培养箱里的菌落正拼成"XY∞"，每个荧光点都在共振。

楼外突然传来尖叫。他们冲到窗前，看见那帮女生在喷泉池打捞什么。贺云斐的校牌正在池底泛着蓝光，钠的焰色映得池水如液态星空。许杳想起昨夜他抛出的弧度，突然明白那是精心计算过的抛物线。

"要捞吗？"贺云斐把玩着移液枪。

许杳将钨丝戒指套上无名指："让它照着池底的苔藓吧。"菌株正在恒温箱里安静地生长，像无数个永不熄灭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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