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鱼档口的蝴蝶效应

林穗穗被鱼腥味呛醒时，不锈钢盆里的鲫鱼正甩着尾巴将水珠溅到她睫毛上。二十平米的五金店柜台前，唐小龙的鳄鱼皮钱包重重砸在生锈的铰链堆里，震得货架上的膨胀螺丝叮当作响。

"老林头，这个月治安管理费该交了。"唐小虎的指节叩了叩玻璃柜台，虎口处的蝎子刺青随着肌肉鼓动，"听说你闺女在师大念书？这要是被小混混堵了巷子......"

父亲佝偻着背去摸铁皮钱盒的手突然被按住。

"唐哥要的是先锋广场那批等离子电视的型号吧？"穗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翡翠耳垂隐隐发烫。她分明记得刑侦档案里记载着，2000年12月7日京海市局端掉走私窝点时，涉案电视机序列号第三位都是双数。

唐小龙眯起眼睛，金链子在领口勒出红痕："小丫头片子懂个屁。"

"先锋PD-42V6，第三位是2的机器都带南洋水渍。"穗穗抓起螺丝刀在油腻的玻璃台面上划拉，铁锈混合着冷凝水形成模糊的阿拉伯数字，"海关缉私科王科长最喜欢吃广福记的虾饺，每周三中午......"

货架后的阴影里突然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穗穗偏头看见高启强正把杀鱼刀往身后藏，围裙上的血渍在潮湿空气里晕成墨色。他脚边的红色塑料盆微微颤动，水面倒映着唐小龙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强子最近生意不错啊。"唐小虎的球鞋碾过满地鱼鳞，不锈钢台面映出他口袋里弹簧刀的轮廓，"听说你弟弟要复读？师大附中的复读费......"

"先锋PD-42V6的遥控器需要两节五号电池。"穗穗突然提高声调，翡翠耳钉擦过高启强的手肘，"不像某些走私货用三节。"

唐小龙猛地拽过弟弟的胳膊，鳄鱼皮钱包在货架上剐出道白痕。穗穗看着两人消失在早市的雾气里，这才发现父亲的钱盒下压着今天的《京海晚报》——头条赫然是《海关缉私科破获特大走私案》，配图里被查封的电视机堆成小山。

"林家丫头什么时候懂这些？"高启强攥着杀鱼刀的手指发白，鱼鳃血顺着腕骨滑进袖口。他身后的鱼缸突然炸开细密气泡，蓝环章鱼的触须正缓缓爬上塑料隔板。

穗穗的耳垂突然灼痛，翡翠从青绿褪成烟灰色。恍惚间她看见二十年后的安欣站在积灰的五金店前，白发间缠着刑事现场警戒线，警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空荡荡的。

"高哥听说过黎曼猜想吗？"她突然抓起圆珠笔，在进货单背面画下ζ函数曲线，"有些数看起来是质数，其实藏着更深的秘密。"

卷帘门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将高启强眼角的皱纹照得纤毫毕现。他沾着鱼鳞的手指突然按住那张涂鸦，虎口处的烫伤疤痕正好盖住函数极点的位置。

"明天给你带鲳鱼。"他转身时碰倒了盐罐，雪白的颗粒在满地鱼血中滚成诡谲的轨迹，"要挑眼睛清亮的。"

穗穗的耳钉在阴影里泛起幽光，刑侦档案的电子音在脑内炸响：【2000年12月24日，旧厂街五金店突发火灾，店主女儿葬身火海，疑似......】

冰凉的鱼尾突然甩在她手背上。不锈钢盆里濒死的鲫鱼正疯狂撞击盆壁，鳃盖开合间吐出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都映着高启强未来那身熨烫妥帖的戗驳领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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