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鎏金雁鱼灯在古籍修复室投下暖黄光晕,苏棠握着犀牛角挑针,将《石鼓文考释》残页上的蠹鱼卵一粒粒剥离。窗外夜雨敲打芭蕉,衬得修复刀刮擦纸背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第七十三页‘吾车既工’拓本,虫蛀呈放射状。"她在工作日志上记录,笔尖忽地顿住——檀木博古架后的阴影里,有团玄色衣角掠过。
苏棠屏息绕到《曹全碑》立屏后,正撞见江淮将整卷《张迁碑》拓本塞进鎏金错银匣。他腕间沉香手串缠着红绳,在月光下泛着血珀般的光泽。
"江家已经穷到要偷学校藏品?"她举起手机,录像红点刺破昏暗。
江淮转身时带起松烟墨香,指尖却夹着张泛黄病历:"苏同学,令堂的透析费还差多少?"病历单上"苏蕙"二字被雨水洇开,像朵将谢的玉兰。
修复刀当啷落地。苏棠后退半步,肩胛撞上装裱用的楮皮纸,惊落满架陈年尘埃。
"你查我?"
"查你怎么了?"江淮用拓本轻拍她脸颊,冷硬的生宣刮过眼尾泪痣,"听说修复室时薪八十?不如跟我做笔交易。"他忽然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今晚帮我修复这个,价钱你开。"
苏棠看清那烙印的瞬间,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前朝内务府的火漆印纹样。
雨声突然变得急促。江淮逼近时,她闻到他衣襟上若有若无的曼陀罗气息,混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柠涩意:"怎么?苏老先生没教过你辨伪?"
"别碰我爷爷!"苏棠扬手要打,却被攥住手腕按在装裱墙上。江淮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令祖当年为护《平复帖》连中三刀,如今你连母亲医药费都凑不齐,清高能当饭吃?"
玻璃窗外倏然划过闪电,照亮他手中晃动的翡翠扳指。苏棠突然屈膝顶向他腰腹,趁他吃痛时抓起案上金丝砑石:"江少爷可知《装潢志》里怎么写揭裱作伪?"她将砑石抵在他烫伤处,"用陈年澄心堂纸覆上火漆印,拿七分熟的宣纸做旧,最后涂层..."
江淮猛地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砑石在掌心硌出红痕。他眼底翻涌着苏棠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雪将至前的铅云:"苏棠,你最好永远这么硬气。"
子夜钟声撞碎寂静时,江淮已挟着拓本消失在雨幕中。苏棠颤抖着展开掌心,那里躺着半截红绳——是方才挣扎时从他沉香手串上扯落的。
红绳末端系着枚翡翠平安扣,借着月光细看,内圈竟阴刻着极小篆文:癸未年冬,棠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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