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怀表回廊 (2-1)

暮土的黑砂暴闻起来像焚烧的相纸。

鹿角人断角的横截面抵在我后颈，细碎星砂随着脉搏渗入脊椎。这是穿越记忆禁区的代价——我们正共用同一套神经回路，他的痛觉让我的视网膜不断闪现陌生画面：实验室的蓝色火焰，少女被钉在星轨仪上的手腕，还有大祭司摘下面具后的半张机械脸。

"闭眼！"鹿角人突然把我按进砂堆。

黑砂暴中浮现出无数记忆泡，每个泡影里都是不同年龄段的我在重复死亡。第十七个泡影炸裂时，怀表的滴答声穿透风暴——那东西就嵌在巨型冥龙头骨的眼窝里，表盘指针是用人骨磨制的。

"暮土怀表..."鹿角人的声线浸满恐惧，"它会吃掉你最珍视的记忆作为过路费。"

当我撬开表盖的瞬间，砂暴突然寂静。

齿轮间卡着半枚婚戒，内侧刻着星语者悼亡诗的第9节。表盘玻璃映出的不是指针，而是母亲跪在诞生池前的背影。她正在往池水中掺入某种银色粉末，池底沉着七个婴儿的骸骨。

"别看回忆表象！"鹿角人试图抢夺怀表，却穿透了我的虚化手臂。

怀表突然加速旋转，将我们拖入记忆回廊。这里的时间轴被切成碎片，我看见五岁的自己正在晨岛堆沙堡，每粒沙子都是微缩墓碑；二十岁的我抱着鹿角人妹妹的尸体穿越黑砂暴，她心口的银镜碎片正倒映出大祭司的笑脸。

最深处的水晶房间里，母亲被铁链悬吊在半空。

"快走..."她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星图，"他们在每个孩子脑内植入了..."

铁链突然绞紧，黑砂从她眼眶涌出。我冲向刑架时，怀表发出刺耳鸣叫——表盘上的母亲突然变成我自己，那些铁链分明是光翼神经节的拟态。鹿角人从背后抱住我，他的体温正在被怀表抽走："这是记忆诱饵！触碰她你会永远..."

指尖已经碰到锁链。

记忆洪流中涌现出截然不同的童年：我从未诞生于晨岛，而是在禁阁深处的培养舱苏醒。舱壁日志显示今天是第909次人格覆写，而玻璃倒影里的面容，竟与大祭司的基因图谱完全匹配。

怀表齿轮突然暴走。

人骨指针扎穿掌心，我的血液激活了某种古老协议。回廊各处浮现出银色铭文：

**记忆即病毒**

**回廊即牢笼**

**触碰即变异**

鹿角人的惨叫将意识拉回现实。他的右臂正在黑砂化，那些砂砾组成我童年记忆里的秋千架。"你必须遗忘我..."他扯断砂化的手臂砸向怀表，"否则我们都会成为记忆标本！"

表盘玻璃炸裂的瞬间，我窥见怀表内部藏着微型宇宙。三百个"我"被制成标本漂浮其中，每个标本后颈都插着神经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星核本体的脉动血管。最年轻的标本突然睁眼，用口型重复警告："母亲在撒谎"

黑砂暴再次席卷而来时，怀表吞下了鹿角人的断臂。记忆回廊开始坍塌，我拽着他跌入时空裂隙前，最后瞥见怀表底座刻着两行小字：

**俄尔普斯协议第909次实验**

**存活率0.000013%**

坠落持续到第七次心跳。

我们摔在雨林禁地的祭坛上，鹿角人残存的左臂正在浮现记忆纹身——那是我在诞生池底刻过的星图。他突然掐住我的喉咙，瞳孔里旋转着怀表齿轮："说！你是不是看过《火种协议》原始条款？"

祭坛藤蔓骤然绞紧我的脚踝。

在窒息前的刹那，我忽然读懂他身上的纹身：那根本不是星图，而是怀表内部的神经导管分布图。其中一条导管末端，正连着禁阁深处某个培养舱——里面沉睡着三百个鹿角人克隆体。

"原来你也是祭品..."我咳着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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