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明·杏帘香 (2-1)

杏花雨沾湿第三根麻绳时，苏棠发现了帘子的秘密。她跪坐在祠堂廊下编白幡，青石板上散落的杏瓣突然无风自旋，在幡布表面烙下淡粉纹路。昨夜用艾草灰浸过的麻绳格外柔韧，指尖缠绕间，竟将晨露织成细密的珍珠网。

"往生幡要束九重结。"母亲捧着柏枝香炉走来，炉烟在空中勾出模糊的蝶影，"你阿爷在世时，总说清明雨能渡魂。"她忽然顿住——苏棠腕间的往生绳结突然泛出青光，绳结中央凝着颗琥珀色水珠，内里封存着半片杏瓣。

山道上的雨脚追着纸钱跑。全家行至半山腰，骤雨忽如倾珠。躲进废弃茶亭的刹那，苏棠怀中的杏瓣幡无风自动，在斑驳砖墙投出百鸟朝凤图。父亲抚着亭柱裂缝低语："这是前朝茶圣陆羽歇脚处，你闻——"

腐朽的梁木渗出陈年茶香，混着雨水的清冽钻入鼻腔。苏棠忽然瞥见东南角青砖泛着幽光，蹲身擦拭，竟现出"茗仙栖"三个鎏金篆字。字迹间游走着细若发丝的银线，似有生命般朝她袖中杏瓣汇聚。

"棠棠过来看！"云岫的惊呼从残破神龛后传来。褪色的茶神像掌心托着朵干枯杏花，花蕊处嵌着粒鸽血石。当苏棠别在腰间的杏瓣幡靠近时，血石突然渗出清露，枯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荣，绽放的刹那，整座茶亭弥漫起隔世茶香。

明淮用银针挑取花露，药玉瓶瞬间结霜："是《茶经》失传的'青骨凝'，能解百毒。"他忽然翻开随身《梦溪笔谈》，泛黄纸页上的茶圣画像竟与残破神像完全重合，只是画中人腰间多系着杏纹香囊。

雨帘中忽有马蹄声碎。猎户张叔抱着受伤幼鹿撞进茶亭，鹿角间缠着带刺藤蔓。"后山坟冢突然裂开道缝..."他话音未落，幼鹿突然挣扎着舔舐苏棠手中的杏瓣，藤蔓遇瓣即枯，化作灰烬簌簌而落。

父亲用刻刀刮取青砖苔藓，混着雨水调成黛青："棠儿，往生幡借我一用。"笔锋扫过幡布的瞬间，杏瓣纹路骤然发亮，在墙面映出整座茶亭的立体星图。明淮的星盘突然脱手飞出，悬在北斗天枢位发出凤鸣般的颤音。

"碑文要现世了。"母亲突然指向亭外。暴雨冲刷的孤坟前，无字碑表面浮出血管状纹路，苏棠腕间绳结的琥珀水珠自行飞向石碑，在碑面蚀刻出《茶经》失传的"灵芽篇"。字迹游动如蛇，最终聚成陆羽执壶的剪影。

归途遇山洪截道，父亲将杏瓣幡插入泥泞。幡布遇水暴涨，化作十丈杏花屏障，湍流在帘外分成温驯的支流。苏棠清晰看见每朵杏花中央坐着透明人影，正朝自己举杯致意。最年长的老者衣袂纹着与茶亭相同的"茗仙栖"篆文。

是夜，苏棠将残杏供于案头。子时风起，枯瓣重新丰润，在月光下投影出整座银溪村地脉图。图中温泉眼与茶亭、祖坟三点相连，恰好组成等边三角。她伸手触碰光斑时，胎记突然灼痛，杏花投影中浮现出青铜凤簪的轮廓——正是春分日嵌入木鸢的那枚。

五更时分，母亲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的青瓷碗里浮着三色糯丸。"用碑文露水煮的。"她将银匙放入女儿掌心，匙柄刻着陆羽像。苏棠抿下甜汤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古老吟诵，眼前浮现茶圣在杏林烹茶的场景——那株老杏的枝干纹路，竟与自己颈后胎记一模一样。

晨光染白窗纸时，苏棠在幡布角落发现暗纹。对着朝阳细看，原是组微型山水画：戴杏花冠的少女正在教茶农修剪古树，远处山峦赫然是木鸢昨夜飞过的栖凤岭。她触碰画中少女发簪时，怀中的枯杏突然抽芽，绽出的新蕊含着滴翡翠色露珠。

棠溪岁时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