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坠满溪涧时,苏棠正跪坐在竹帘后数木屑。父亲雕琢了三年的梧桐木鸢横卧中庭,翅骨上阴刻的羽纹映着晨光,在地面投出流动的河图。她伸手轻触鸢尾尚未嵌合的榫卯,木料突然发出清越凤鸣,惊得檐下新燕纷纷离巢。
"春分日,阴阳相半。"明淮捧着星盘从回廊转出,玄色衣摆沾满晨露,"昨夜观星,太乙星入翼宿,正是启封《鲁班书》残卷的吉时。"少年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痕迹,昨夜他在温泉洞壁新拓的符咒,竟与木鸢翅纹形成镜像。
苏棠忽觉袖中温热,摸出惊蛰日拾得的凤纹陶片。赭红色陶片边缘生出金丝,与木鸢羽纹完美契合。她将陶片贴向鸢首凹陷处,梧桐木骤然腾起青烟,羽纹间渗出琥珀色的松脂,凝成泪滴状坠入青砖缝隙。
"阿爹快看!"少女惊呼未落,父亲已握着鱼肠刻刀疾步而来。苏木匠的牛皮围裙上沾满各色木屑,松香混着新劈竹片的清气在指间萦绕。他凝视木鸢翕动的翅骨,突然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入榫眼:"果然需要灵媒唤醒。"
血滴融入木纹的刹那,整座庭院无风自动。晾晒的染帛凌空飞旋,云岫昨日刚绣的百鸟朝凤图突然活了过来,丝线化作斑斓雀群绕梁三匝。明淮怀中的星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二十八宿的翼火蛇方位。
"去茶山。"父亲解下世代相传的墨斗,金线在空中画出灼目的日晷投影,"申时三刻前找到陶片来处,木鸢方能承天风。"
茶垄蒸腾着翡翠色雾气,苏棠俯身拨开鹅掌草。腐殖土中突然刺出半截青玉圭,表面蚀刻的星纹与木鸢翅骨如出一辙。她试图拔出玉圭时,整片茶丛簌簌作响,嫩芽尖端同时沁出血色露珠。
"是祭器!"随后赶到的明淮用艾草绳丈量方位,"玉圭所指正是温泉洞中祭坛遗址。"他忽然蹲身抓起把泥土,在掌心搓出青铜碎屑,"此处地气通灵,你看——"
苏棠顺着兄长所指望去,茶树间隙的地衣正缓慢移动,拼出甲骨文的"颛"字。她怀中的凤纹陶片突然悬浮而起,引着众人来到悬崖边的野茶树下。虬根处裸露出石匣,匣内躺着九枚青铜凤簪,簪尾刻着与木鸢相同的羽纹。
归途遇雨,兄妹俩躲进废弃茶亭。雷鸣声中,明淮用凤簪在青砖上勾画星图:"《拾遗记》载,颛顼帝曾命巧匠制木鸢巡天,其翅纹采自南疆不死鸟。"他忽然握住妹妹手腕,"你拾得陶片那日,是否见过火流星?"
苏棠正欲回答,茶亭梁柱突然浮现荧光纹路。雨水渗入裂隙,激活了某种古老涂料,整座建筑瞬间化作透明——他们竟站在巨幅星图中央!父亲雕刻的木鸢纹样在穹顶流转,与脚下二十八宿遥相呼应。
暮色染红木鸢羽翼时,苏棠将青铜凤簪嵌入榫卯。最后一枚簪尾没入的瞬间,庭院内三十六盏长明灯自燃,火苗呈青鸾腾飞状。父亲割破七指将血涂满鸢首,古老的祝祷词惊起满山夜枭。
子夜时分,木鸢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振翅而起。翅骨间垂落的金线在月华中织就天梯,苏棠腕间红绳突然断裂,桃木小铲化作流光融入鸢眼。更诡谲的是,每个仰望木鸢的村民都看见不同幻象:老猎户见巨鸢擒虎,稚童见仙娥散花,而明淮在星盘倒影中窥见苏棠披羽冠立于祭坛。
五更鸡鸣时,木鸢携着朝露归来。原本光洁的腹部落满细密凿痕,酷似温泉洞壁的甲骨文。云岫用茜草汁拓印,得到半卷《归藏易》残篇。而苏棠在鸢首发现新生的木纹——正是她颈后蔓延的胎记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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